一開始亂七八糟的策論,後麵是千奇百怪的政論,興許是看都難不倒李承乾,李世民乾脆讓宮人從弘文館搬來一堆古籍經典,讓李承乾做批注。
李承乾欲哭無淚,大臣還有休沐的日子,他連休沐都要被扣在甘露殿。好在他有後世的知識積澱,隻要不是特彆晦澀難懂的古籍,他都可以應付下來。
李世民看李承乾挑出一些典籍碼在另一側,不禁疑惑:“那些書,為何不做批注?”
李承乾道:“臣隻批注自己能看懂的,看不懂的不做處置,萬一給其他人看到,誤人子弟。”
李世民道:“給你說個好消息,猜一猜這一個多月,籌了多少的錢?”
李承乾搖頭,他又不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說到這兩位大佬,他一直想去拜見,無奈被父親扣住。莫說去找大佬,連給魏征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李世民笑道:“兩百八十九萬貫,還有一個月時間,籌集個四百萬貫不成問題。”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涼氣,朝廷一年的國庫收入才三百四十萬貫,這些富商巨賈和權貴士紳,是真的有錢啊!
怪不得百達翡麗、愛馬仕、香奈兒等國際大品牌都喜歡玩兒饑餓營銷,搞世界級專屬定製,富人的錢是真的好撈啊!
“朕已經決定,今年十月發兵,支援吐穀渾,滅一滅吐蕃的氣焰。再不收拾,明年肯定要在大唐的邊境造次。”
李承乾暗道:沒毛病,貞觀十二年,吐蕃入侵鬆州,何止是邊境造次,直接在國土之內蹦迪!
“此戰若大捷,高明你當居首功,朕要好好的賞賜你。”
李承乾聽得頭皮發麻,千萬彆,老板這種陰晴不定的碳基生物,高興了他是首功,不高興了他彆有居心。
領導的餅,畫的或者是麵攤的,都吃不得。
他李承乾要兵沒兵,要威望沒威望,兵權可以慢慢兒圖謀,威望可以逐步建立,可他虛歲就二十六,萬一壽數就那麼點兒,英年早逝一切白搭,過分張揚隻會害了妻兒。
“為陛下解憂,都是臣分內之事,您不用獎賞臣,真的。”
李世民皺眉,這已經不是李承乾第一次拒絕他的賞賜了,哪有人把恩寵往外推的?
“若是可以,朕都想扒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麵裝了些什麼東西。”
李承乾道:“臣無所求,陛下就是賞賜,臣也用不到。既然賞賜無用,何必要獎賞?”
李世民道:“你那麼疼愛象兒,難道不想為他求點什麼?朕可以給他封王。”
隻要第一世的他不回來,他肯定不會造反,先太子之子,有王爵在身,李象八九成會卷入政治鬥爭,下場慘淡。
“藩王要協助一方治理,象兒資質不高,臣怕他行程踏錯,落得一個身首異處。陛下真想賞賜臣,就彆給象兒封王。”
李世民道:“你將來做了皇帝,也不給你這長子封王?”
李承乾笑道:“將來之事,將來再說。古來太子那麼多,英年早逝,謀反賜死的比比皆是,臣未必有那個命數。”
聽到英年早逝和“謀反”,李世民沉下臉來:“放肆!”
成功把天聊死了,李承乾告罪一聲,繼續低頭批注典籍。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久能結束,趕緊弄完了,他還有正事要做。
“陛下,臣還要批多少才能走?”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承乾,道:“批到朕滿意為止。”
老板什麼時候滿意,他怎麼知道,李承乾隻能憋著滿肚子的怨氣繼續低頭批。
李世民淡淡一笑,李承乾臉上咕嘟嘟的表情著實可愛,扣了一個多月人,總算將李承乾那張冰塊臉鑿出點其他表情了。
不對,老板剛才說賞賜,李承乾福至心靈。
“陛下方才說要賞賜,還算數嗎?”
李世民眼睛一亮,道:“君無戲言,算數!”
李承乾道:“臣不想繼續批了。”
李世民點點頭,道:“好,準了!”
李承乾揉揉酸痛的手腕,道:“陛下有功課布置下來嗎?沒有的話,臣就回去了。”
“回去?”李世民氣結,道:“滾!”
等的就是這句話,李承乾行了大禮,轉身就走,半點不帶猶豫。
李世民黑著一張臉,一肚子的火發不出去,抬手間一套茶具粉身碎骨。
東宮的菜還沒長出來,李承乾問尚食局要了些新鮮蔬菜,帶著蘇氏和李象下廚。
久違的味道,受限於烹飪材料和工具,不及媽媽做的,但比起尚食局送來的半預製菜,口感好的不止三倍不止。
用過午膳,時間還早,李承乾叫人套了馬車,匆匆出宮去拜見魏征。
老板喜怒無常,誰知道下一次出什麼幺蛾子,空出時間,就趕緊把要辦的事情辦了。
太子突然到訪,魏征急忙將人迎入正廳,叫一家老小前來拜見。
“魏師傅,我來就說幾句話,不用這麼勞師動眾。”
魏征不知李承乾葫蘆裡賣什麼藥,道:“禮不可廢,太子殿下受完參拜之後再說。”
李承乾開門見山,道:“魏王泰宮門不下輦那件事情,我在早朝對師傅出言不遜,一直都想著過來向師傅致歉。無奈被陛下扣在宮中出不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清閒,就趕緊過來了。”
魏征道:“那件事,老臣早就忘了。”
李承乾扶著魏征坐了上首,向魏征深深一拜。
“師傅彈劾魏王泰,我知道您是對事不對人,並非出於私心。可這朝廷之事,言者無罪,聽者有意。陛下為魏王造勢,對我的態度,您也看在眼裡。一個被皇帝做棄子的太子,不會走的太遠,沒有人可以約束皇權。您是國之重臣,我不希望將來因為我的事情,您被打為太子黨,辱及您的身後名。”
文學館就是皇帝當年收攬人心的手段,武德殿的重要性,乘輦入宮的特權,遠高於太子的用度,還有魏王府那一堆功臣子弟。
皇帝的態度,魏征當然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可太子無過,皇帝起了廢長立幼的心思,那是取亂之道。
“隻要臣在朝廷一日,就不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無論聽不聽,臣都會進言。”
想到魏征被撲碑,李承乾就覺得十分愧疚,褚遂良給魏征的罪名,在魏征活著時候,足以把魏征踹出長安,死後提出來就是一個死無對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政治清洗,父親怎會看不出來?
第一世和李泰奪嫡,魏征沒有明確站隊,但為他說話不少,最後做了他個把月的老師,受他連累。李承乾內心對魏征,有感激有愧疚。
“若是這樣,那師傅就恕學生不敬。往後關於魏王泰,若是因我他被您彈劾,我都會儘全力,讓您閉嘴!”
言罷,李承乾又是深深一拜,躬身退出殿外。
魏征有些恍惚,他的記憶飄得有些遠,李綱做太子少師時,因其腿腳不便,太子每次都親自攙扶李綱上座。皇後病重,太子修築佛像為母祈福,親自為皇後侍疾。
貞觀六年,太子開始監國,迄今也有四次,無論德行還是能力,都從未出過差錯,皇帝到底是出於什麼考慮,想要廢長立幼。
魏王泰,皇後病重不見其侍疾,跑去討好皇帝。皇後去世,三天兩頭懷念,還提出為皇後修築佛像祈福,虛偽至極,他真不知道,皇帝到底看中魏王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