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怎的一人獨酌?”
李世民發出了共飲的邀請,半醉的李承乾沒有意識到:“心裡悶得慌,吃了幾盞。臣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應該這樣,早朝叫大臣們嗅到酒味不好,往後不會了。”
“煩悶什麼呢?”
李承乾笑了一笑,他煩悶的哪裡是能說的,說出來父親還不得把他當妖邪,用桃樹枝把他燒成灰啊!
“興許是入夏之後,有些怯夏,沒來由的煩悶,讓陛下見笑了。”
李世民道:“你我父子之間,不必這麼客套。”
李承乾搖搖頭,把領導當爹,純粹活得不耐煩了。
“陛下是天子,是君,臣子守臣子的規矩,這不是客套,是朝廷的法度。”
眼看李承乾聽不懂話,李世民乾脆挑明了話:“象兒還小,哪能陪你吃酒?朕陪高明吃兩盞,借著酒勁,回去也好歇著。”
李承乾正欲倒酒,又似乎想到什麼:“怕是不成,臣答應了象兒,陪他完成功課,不能言而無信。”
又一次被拒,李世民心下覺得沒意思,道:“朕乏了,要回去歇著了,你也早些就寢,明日早朝不要遲了。”
李承乾起身將人送出去,心裡默默鬆了口氣。領導的心,六月的天,陰晴不定,實在不理解父親今晚過來想乾什麼。
閒來無事,李承乾整理了自己的小金庫。
貞觀年間太子俸祿是八千錢,母親長孫皇後為了培養太子節儉的品德,對李承乾的俸祿有限製。
沒穿回來的他平日裡花錢也沒個計劃,月俸花的不剩下幾分,穿回來之後隻領了一年左右的俸祿,就因孔穎達的事情被罰了五年俸祿。
不過,東宮太子的俸祿,哪怕被節製,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這大一年左右俸祿沒怎麼花,他的小金庫現下也有四五萬多錢。
李承乾不由得想到李泰,幾十州府的封邑,每個月收上來的租子就已經富得流油,還有父親賞錢,月俸一度達到一萬六七,褚遂良為此上疏,說李泰月俸數倍於他,庶子欺嫡。
投胎果然是門技術活,他要是李泰,有那樣的財力,奪嫡這種腦袋彆褲腰上風險投資,還沒有任何風控措施,他堅決不乾,拿錢出去旅遊嗨皮,神仙日子啊!
這廂又想起自己的俸祿,當初俸祿不夠用,他拿東宮份例的布匹出去賣了換錢,還是褚遂良上疏,父親大抵是覺得丟人現眼,父親才下令取消了對他俸祿的限製。
李承乾隻覺得好笑,母親去世後,李泰在父親的默認下徹底放開手腳奪嫡,為了應付李泰的攻勢,不得已拉攏朝中大臣,一堆的人情往來,少不得用錢。
現在沒那個需求,這點錢,還能省下一些。
唐朝的長安,現代的北上深,主打一個物價高。這點子錢拿出去,根本不夠看的,可帶蘇氏和李象逛一圈,隻是吃個飯,小小的娛樂一下,還是可以的。
李象終於等到了師傅的休沐日,不用去弘文館上課,天還沒亮他就從榻上翻身起來,宮人伺候他洗漱更衣,一路去父親的顯德殿前等著。
早起聽宮人說李象在顯德殿外麵等他,李承乾衣裳都顧不得穿,疾步出門,一把將請安的兒子攬入懷裡。
“更深露重,也不怕著了風寒。”
李象跟著父親進殿,道:“阿耶說休沐日帶兒出去玩,可還作數?”
李承乾彈了下李象的鼻梁,道:“自然是算數,不過……”
“不過什麼?”李象眨巴著大眼睛看向父親,生怕錯失了出宮的機會。“功課兒都寫好了,阿耶隨時都可以查閱。”
李承乾笑道:“阿耶的意思,把你身上這身皇家的衣服換下來。”
聞言,李象就要回宜春殿換衣服,被李承乾一把拉住:“不用了,叫人去取來就好了。我洗漱過後,咱們一起去麗正殿陪你阿娘用早膳,然後出門去玩。”
這個時代沒有路麵硬化的說法,街上人來人往,塵土飛揚,李承乾一家三口戴著帷帽都被嗆得咳嗽。
李承乾哭笑不得,想到網上一堆人整天夢回大唐盛世,完全忽視生產力的存在,真要是回來了,哭都不知道哪裡哭,就好比現在的他。
現代都市的繁華,不夜天照進現實,哪怕是十八線小縣城,拉出來都比這個時代長安環境好。人,果然不能見過更好的。
二十一世紀,他父母南方小縣城在編在體製,家裡有小有祖產,每年房租收個大十幾萬,父親在體製沒啥時間,可母親在教師編就另說,他的童年時光,每逢雙休節假日母親會帶著他全中國到處跑。
大學本碩六年,寒暑節假日,也沒少出去轉。他在二十一世紀的爸,認為旅遊可以開拓視野,拓展格局,修身養性,所以從不吝惜旅遊產生的差旅吃喝費用。
想到這裡,李承乾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研究生期間在一家私企實習,下班回去備考,爸媽勸他,父母的退休金和家裡收來的房租,夠他吃穿不愁一輩子,不用那麼卷自己。
經曆了一千多年的雞娃,那時的他十分不理解,父母為什麼要阻攔他進步。母親說她見過最優秀的學生一個個抑鬱自殺,他們對他唯一的要求,考不考公不重要,能不能腰纏萬貫也不重要,身心健康,彆自殺就行。他們一把年紀了,經不起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刺激。
李承乾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他穿回來大半年,爸媽得多擔心他。
袁天罡,李淳風!
李承乾決定找個機會會會這兩位大佬,能預測未來幾千年的人,並且當下在朝中為官,朝野都在議論太子大病一場,性情大變,這兩位大佬估計早就知道內情了。
沒有來揭穿他,就代表暫時對他沒有惡意。這二位說不定有法子送他回去,就看要他付出些什麼代價去換了。
如此一來,按照既定曆史走向,蘇氏母子和李象會被流放到黔州。知道了妻兒的去向,提前安排心腹到黔州,把他存的錢給蘇氏母子。
工資,李承乾歎氣,又要開始為工資和老板鬥智鬥勇了。早知道昨天父親問他還想要什麼的時候,他就應該提出把剩下三年的罰俸免了。
“阿耶一直不說話,是玩的不開心嗎?”
李承乾笑道:“好玩兒的太多了,阿耶都看花眼了。象兒想要玩著什麼遊戲,阿耶出錢你玩兒。或者喜歡什麼小玩意兒,挑來阿耶給你買。”
這個時代,多待一秒都是折磨,可看到溫柔靦腆的蘇氏和嬌憨可愛的李象,李承乾心口又開始悶悶的疼。沒有腿瘸,他也不敢保證,封建時代的太子穿回來能對蘇氏和李象有多好。
李唐皇室的男人,就沒幾個長情,骨子裡薄情至極。李淵嘴裡深情念著太穆皇後,然後縱容寵妃坑害自己兒子,在自己幾個兒子之間挑撥離間。
世人稱頌鳳凰夫婦,父親三宮六院一堆,母親死後也沒斷寵妃。做男人時,他對女則和女戒奉為圭臬。做過女人之後,他深惡痛絕。李承乾不信,一個妻子真的幸福,能寫的出女則。
況且,母親臨終前聲嘶力竭,含淚喊出“陛下廢太子慎重”,父親標榜愛母親,又是怎麼作踐母親最掛心的他的?謀反不賜死,大概就是作為母親兒子最後的情意了。
九五夫婦,李治也曾謀劃廢武後。後麵那一堆,李顯長情,最後被親女兒毒死了,其餘的皇帝,表麵深情,現實換媳婦兒速度比換衣服都快。
李象要套圈,李承乾收回愁緒,上前付了錢,帶著蘇氏和李象一起玩了起來。
甘露殿,李世民命人備了宴席,又取了上好的葡萄酒拿冰鎮著。張阿難回來,卻不見內侍通傳太子候召。
李世民不由得皺眉:“朕請他赴宴都請不來,太子這麼大架子?”
張阿難道:“太子不在東宮,聽東宮的宮人說,太子一早換了常服,帶著太子妃與皇孫出宮去了。”
“不務正業的東西,就知道玩樂。”李世民冷哼一聲,道:“請魏王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