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28天|
曼穀中央醫院的停屍間像一座鋼鐵鑄就的冰窖。冷氣從天花板的通風口嘶嘶湧出,在慘白的熒光燈下凝成白霧。林黯的橡膠靴底碾過瓷磚地麵,發出黏膩的聲響。他低頭看了眼胸前的偽造id卡——“張維安,病理科實習助理”,照片上的麵孔經過深度偽造,連瞳孔中的光斑都與醫院員工檔案完全一致。
走廊儘頭的第七號冷藏櫃泛著金屬冷光,電子鎖屏幕上跳動著猩紅的“07”。林黯的指尖在觸控板上停頓了03秒,這個數字太巧合了。七號櫃、七號女孩、暗河平台上的七號任務……仿佛有一張無形的蛛網,將“7”這個符號死死黏在他的命運軌跡上。
“滴——”電子鎖應聲而開。金屬抽屜滑出的瞬間,冷霧如幽靈般纏繞而上,周謹言青灰色的麵孔在寒氣中逐漸清晰。這位五十六歲的製藥大亨雙目微睜,渾濁的眼球蒙著一層冰晶,仿佛仍在質問世界為何背叛他。
林黯並沒有直接查驗屍體,而是先在桌上的不鏽鋼盒子裡發現了周謹言的私人物品,其中夾著一頁被血浸染的日記,已經用密封袋封了起來,看那字跡,應該是周謹言女兒周小棠的筆跡:“父親今晚又熬夜了。他說‘白羽7’能救千萬人,但必須阻止謝明川……那些人體的實驗錄像讓我做噩夢。如果正義需要這種代價,我們還算‘救世主’嗎?”
林黯戴上納米薄膜手套,指尖撫過屍體的左手腕內側。三天前的刺殺中,他親手將crisrad37病毒注入周謹言的頸動脈,這種基因編輯病毒會誘發特定基因缺陷者的類過敏休克反應,死亡特征與藥物過敏猝死完全一致。但此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屍體的手腕內側有一處幾乎不可見的針孔,周圍的毛細血管呈放射狀破裂。
“螺旋狀淤血……”他低聲自語。這是crisrad37的標誌性痕跡,病毒載體在皮下組織會形成dna鏈狀的微型創口。然而眼前的傷口卻是雜亂無章的星芒狀,像被某種暴力撕裂的神經網絡。
屍檢報告躺在不鏽鋼解剖台邊緣,第七頁的折痕還很新。林黯用戴著手套的拇指按住那段被反複翻閱的文字:
【毒理學檢測異常】
【δ神經毒素(03l)】
【代謝特征:半衰期72小時】
【備注:與苯海拉明聯合使用會誘發類過敏反應】
“苯海拉明……”他的咬肌繃緊。這是最常見的抗過敏藥,任何一家醫院的藥房都能輕易獲取。凶手先用δ神經毒素製造基礎毒性,再通過藥物誘發休克症狀,完美掩蓋了真正的致死原因。這種手法需要精準掌握周謹言的用藥史——隻有貼身醫療團隊才可能知道的信息。
林黯從戰術腰包中抽出一支紫外線筆。冷藍光束掃過屍體胸口的瞬間,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左肋下第六與第七肋骨間的皮膚上,六個熒光點排列成等邊三角形,像某種古老的圖騰。手術刀劃開真皮層的觸感通過手套傳來,一顆米粒大小的透明膠囊從皮下脂肪中滾出。膠囊破裂時,藍色液體在紫外線下凝聚成一段條形碼:
「b723ad37」
這個編號讓林黯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暗河生物武器庫的編號規則在他腦中閃過:b係列代表神經毒素變種,23是迭代版本,而ad37……正是他上個月為周氏醫藥的競爭對手準備的“定製禮物”。這種膠囊的植入手法堪稱殘忍——需要在目標存活時用納米注射器完成,整個過程堪比中世紀的水刑,受害者會清醒地感受異物在皮下移動的痛苦。
“周謹言不是死於我的病毒。”他盯著條形碼,後背滲出冷汗,“有人在我的任務上疊了另一層刺殺,這個條形碼的編碼規則是謝明川的習慣。”
冷藏室的鐵門突然傳來電子鎖啟動的“滴”聲。林黯閃電般將膠囊封入納米薄膜,薄膜接觸空氣後立即透明化。當值班法醫推門而入時,隻看見一個實習助理正在整理屍檢報告。
“新來的?”法醫狐疑地打量他,“第七櫃的複檢應該排到下周三。”
林黯低頭調整口罩,讓陰影遮住眼睛:“醫務處臨時通知,家屬要求二次毒檢。”他的泰語帶著清邁口音,這是今早剛植入的語音芯片的功勞。
法醫的視線掃過被翻到第七頁的報告,突然伸手按住紙張:“等等,這頁的邊角……”
林黯的肌肉瞬間繃緊。他剛才太專注,沒注意到自己捏皺了報告邊緣。就在法醫的手指即將碰到警報按鈕的刹那,整棟醫院的燈光突然熄滅。備用電源啟動前的三秒黑暗裡,林黯已翻出窗外,納米薄膜在雨中閃爍出轉瞬即逝的藍光。
仰光貧民窟的夜晚散發著腐爛芒果和柴油的刺鼻氣味。林黯蹲在生鏽的消防梯上,雨水順著他的戰術腰包滴落。腕表震動,一條加密信息跳入視網膜投影:
【匿名來源】
周謹言死前72小時,向暗河上傳過一份加密檔案,關鍵詞:黑塔、白羽7、ad37變異體。
小心,暗河有鬼。
——白鴿為證
“白鴿……”他想起周小棠鎖骨處的淤青,那是注射器的壓痕,周圍皮膚已浮現烏鴉斑塊的初期症狀。這個匿名者知道太多秘密,甚至能繞過暗河的重重防火牆直接聯係他。
林黯攀上廢棄醫院三樓的排水管,夜視鏡中映出對麵牆壁的塗鴉:荊棘纏繞的白鴿下方,有人用納米熒光顏料畫了個幾乎不可見的“7”。指腹擦過標記的瞬間,皮膚下的生物芯片解析出隱藏信息:
【ad37受害者互助會】
【準入密碼:陸深2018】
這個日期像刀片般劃過神經。2018年11月7日,暗河實驗室爆炸,首席架構師“陸深”被官方宣告死亡。而此刻,他的舊日代號成了某個地下組織的通行證。
窗內的景象讓他的血液凍結。二十七張病床呈放射狀排列,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名渾身插管的患者。他們的皮膚從脖頸到腳踝布滿暗紫色斑塊,那些不規則圖形在林黯眼中逐漸拚合成熟悉的輪廓——他虎口的烏鴉紋身放大二十倍後的樣子。
“每批ad37病毒都有獨特的基因標記。”周小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時,林黯的匕首已抵住她的頸動脈。女孩的白大褂沾滿血漬,胸前的鴿子徽章缺了一角,“父親發現在病毒裡藏了圖騰基因,就像……給牲畜打耳標,簡單的說,謝明川似乎在用暗河任務收集基因數據,所謂的逆向標價,其實是為了篩選‘高價值目標’。”
林黯收起匕首,目光掃過她口袋裡露出的槍柄——k,擊錘處於待發狀態。這不是醫學生該有的配槍。“你父親還發現了什麼?”
周小棠拉開鐵櫃抽屜,三十七支紫色藥劑在冷藏燈下泛著妖異的光。“b723解毒劑,他用暗河的內網下載了配方。”她取出一支拋給林黯,“但製藥需要活化劑,最後一步配方被加密了……”
林黯旋轉藥瓶,紫外線照射下,玻璃內壁浮現出與屍體上相同的條形碼。他突然明白了周謹言的真正死因——不是滅口,而是懲罰。暗河在向所有叛徒展示,連解毒劑都是追蹤器。
“逆向標價的十億賠償金,”他猛地扣住周小棠的手腕,“兩千萬流向緬甸,是為了買這些孩子的血?”
女孩的脈搏在他指尖下狂跳。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她鎖骨處的淤青——那是注射器的壓痕,周圍皮膚已經開始呈現烏鴉斑塊的初期症狀。
答案早已寫在沉默中。
實驗室的監控錄像顯示,周小棠在收到轉賬後第二天就購買了五十份逆轉錄酶。林黯放大采購清單的第三頁,在邊緣處發現一行手寫備注:
【胚胎乾細胞培養進度:97】
【基因穩定性:992】
【表觀遺傳標記:成功】
“他們在克隆ad37免疫體。”耳機裡螢火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但有個問題所有受害者都出現了基因崩潰,除非”鍵盤敲擊聲突然停止,“除非原始基因來自天然免疫者。”
林黯調出白鴿組織的內部照片。二十七個患者的烏鴉斑塊連起來,赫然是暗河創始徽章的變形圖案。而斑塊最密集處,正是暗河處決叛徒時的注射點。
平板電腦突然自動開機,unknown7的郵件伴隨著尖銳的警報聲彈出:
「基因圖騰很美不是嗎?
每個標記都在呼喚它的主人。
你聽得見它們在哭嗎,陸深?」
附件是一段基因測序動畫,林黯的dna雙螺旋與某個樣本正在比對。當進度條達到99時,屏幕突然切換成實時監控——實驗室的無菌室裡,培養艙正在劇烈震動,裡麵的胚胎輪廓隱約可見人形。
林黯砸碎平板的瞬間,整個貧民窟的燈光同時熄滅。夜視鏡裡,數十個熱源正從四麵八方包圍廢棄醫院,每個人的左耳都閃著青銅色的冷光。
黎明前的暴雨中,林黯攀上實驗室的通風井。狙擊鏡裡,周小棠正在無菌室瘋作離心機,她的白大褂上全是血,左手小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曲著。培養艙的液體已經變成渾濁的紫色,裡麵漂浮的胚胎比三小時前大了整整一圈。
“國際刑警的直升機群將在90秒後到達。”螢火的警告伴隨著數據流閃過視網膜,“領隊是葉昭,她申請了基因武器特彆行動權限。”
林黯的瞄準鏡突然捕捉到異常——培養艙底部連著輸液管,另一端通向周小棠的左手靜脈。女孩不是在培育胚胎,而是在用自己的血液喂養它。
第一架直升機的探照燈刺破雨幕時,林黯的耳膜捕捉到玻璃碎裂的脆響。培養艙炸開的瞬間,紫色液體如血般噴濺在無菌室的每個角落。周小棠跪在地上,懷裡抱著什麼不斷抽搐的東西,她的哭聲被螺旋槳噪音撕得粉碎。
unknown7的倒計時在視網膜上炸開紅光:
28天00小時00分
賠償金突破10億
目標匹配度躍升至99
當葉昭的狙擊步槍準星鎖定林黯的後心時,所有電子設備突然播放起同一段錄音——那是五年前陸深留下的最後訊息:
“如果你們聽到這個,說明我已經死了。記住,第七代克隆體才是鑰匙”
林黯在彈道測算完成的03秒前縱身躍下高樓,身後爆炸的氣浪將無數玻璃碎片送上天空,每一片都映出他虎口那個振翅欲飛的烏鴉紋身。
林黯回到藏身處時,平板電腦正自動播放一段監控錄像。畫麵中,黑衣人的左耳閃著青銅齒輪耳環的冷光,他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與謝明川的舊傷完全一致。
“unknown7的i來自仰光,”耳機裡傳來螢火的電子音,“但信號源被嵌入了自殺式防火牆,強行破解會觸發數據核爆。”
林黯的指甲無意識刮擦著虎口的烏鴉紋身。暗河的規則正在崩壞,而他親手編寫的代碼成了勒緊脖子的絞索。
暴雨拍打車窗,遠處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林黯將紫色藥劑注入靜脈,δ神經毒素的刺痛感讓他清醒。這場解剖不隻針對周謹言的屍體,更在剖開暗河腐爛的內臟——而執刀者,必須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