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你娘?”李聞溪終於忍不住了,打斷了陶勇的情緒宣泄。
“她不是我娘,我為自己是這樣的女人生的而惡心!”陶勇似乎一聽人提起那個女人,就條件反射地生氣。
“那她送來的錢物,你卻收得心安理得。上次的銀子,花光了嗎?”
“她這個人那麼惡心,可她送來的東西卻不惡心。”李聞溪看不慣這個又當又立的狗男人:“她委身於人掙賣身錢你覺得惡心,花著她的賣身錢的那個人豈不是更惡心?如果不是為了你,她替人漿洗都能養活自己,如果不是為了你,她遠離此地,再嫁一次也未嘗不可。”
“都是因為有你這個白眼狼,她舍不得,放不下,才無奈選擇一個走投無路的女人最不想選的方式。”
“你才真的惡心!”
陶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他看到的都是那個女人帶給他的傷害,所有人都在說那個女人不好。
此時聽李聞溪如此罵他,他想反駁,卻無從還嘴。
吃的用的錢財,這些年他沒少花用她提供的物質資源。
“那她掙了錢,老了不想乾了,便自贖身養老去啊,為什麼還非想要回來跟我生活?她不纏著我,我又怎會生了歹心害她!”
“啊對對對,都是她的錯!”李聞溪翻了個白眼:“衙役曾搜過她的遺物,左不過舊綢衣兩件,珠花兩朵,以及幾十個大錢,彆無他物。”
“你也知她去的是低等的窯館,進的是暗娼門子,十五個銅板便能委身。那你怎麼沒算過這許多年,她花在你身上的錢財幾何?她還能剩幾個養老錢?”
“可憐啊,劉氏承了罵名,你得了實惠,反過來嫌她怨她,甚至親手砸碎了她的頭。生身之恩未還,供養之情不報,反而舉起屠刀。”
“如此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之徒,請問大人,他該當何罪?”
“子殺母,乃十惡不赦,最輕也是絞監候,中山王他老人家最重孝道,這樣忤逆不孝之子,本官判他淩遲之刑,也在情理之中。”
“來人啊,將這不孝子拿下!”
“是!”
兩個衙役一左一右,乾脆利落地將陶勇捆了,剩下的,就到公堂上去說吧。
得知會被判得這麼重,陶勇真的害怕了,他渾身發抖,被人推搡著。
“哦,對了,不知你被淩遲之後,你的妻室會不會落得跟你娘一樣的下場,畢竟你們家裡,從不會養著喪夫的寡婦白吃飯。”李聞溪最後添了一句。
一擊斃命,陶勇猛地抬起頭:“不會的,不會的!”
他的婆娘,是個膽小木訥的性子,上事翁姑,下育子嗣,樣樣做得,這麼個溫柔可人兒,家裡上下一致誇讚的媳婦,怎麼會被趕出家門?
“你的母親,曾經也是村裡有名的賢婦,結果又如何呢?”
刀子不紮在自己身上,還真是不知道疼呢!
在山陽縣大牢裡一夜未眠的陶勇,不知是想通了還是破罐子破摔,第二天林泳思升堂問案時,有問必答,整個作案過程交代得十分詳實。
劉氏是第一個遇害者。
他本想拿了東西就走,可劉氏先提出要看看孫兒,被他拒絕後居然妄想與他同住,由他奉養終老。
她怎麼敢?這麼個恬不知恥的女人,死有餘辜!
陶勇隱忍了多年的怒火突然就控製不住了,他假借散步閒聊之名,將劉氏引至河邊陶明居所,那裡偏僻,鮮少有人走動,再加上陶明不在家,隻剩個小瞎子,自己做什麼都不會被人看見。
事情也如他預想的那麼順利。
劉氏臉上掛著久違的笑容,還在憧憬未來新生活,渾然不知一步之遙的親生兒子已經舉起石塊,朝她頭上重重拍去。
一下,兩下,三下
鮮血夾雜著腦漿噴濺在陶勇臉上,這感覺,很刺激,多年的怨氣似乎有了發泄口,哪怕劉氏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他還是一下又一下重重拍下,直到累得舉不動石頭,才停手。
自己的恥辱,從今以後,便消失不見了,真爽!
他整理了下略顯散亂的頭發,深色衣物哪怕濺了血也不打眼,胡亂擦乾淨臉上沾的臟東西,他吐了口唾沫,施施然回了家。
先將錢物交與妻子,又逗逗可愛的兒子,直到天黑透了,才回來處理劉氏的屍體。
陶明今兒得在店裡值夜,不會歸家,昨天就特意囑咐自己,幫他給狗兒煮點粥吃,因此他絲毫不急,先把給狗兒的粥煮好,看著對方吃完,又乖乖躺上床睡覺,這才出去。
他扛著屍體快步走向遠處的山林,這片山都是城裡有錢老爺的,外人來得很少,他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將劉氏扔進其中,填平,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死了娘什麼的,有什麼可傷心的,那對他來說,就是除掉一個麻煩。
陶勇妻子的娘家在桃花塢,兒子滿月後,娘家來人送過紅雞蛋和糖水,這次正趕上嶽丈四十整壽,他特意備了兩樣禮,陪妻子回了娘家賀壽。
高小梅被老光棍的親戚轟出門,坐在門口哭鬨不休,場麵一度很難看,連她的親生兒子都看不下去,出聲罵她還不趕緊滾。
本就是再醮的女人家,死了老公又無子嗣,被收回家產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怎麼還有臉在這鬨?
兒子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這個娘丟了他的臉,他恨不得她也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陶勇心裡嗜血的一麵又開始隱隱欲動。
他勸妻子在娘家小住,自己一人先歸家,路上果然發現站在村口無處可去的高小梅,主動搭訕示好。
因著妻子的原因,高小梅見過他,知道他是本村親戚的女婿,見他主動想幫自己,說鄭家村有空房,不若她先暫時容身時,沒多想就答應下來。
這一答應,便送了自己一條命,同劉氏在山腳一起做了冤死鬼。
而趙彩鳳的死,則源於她的一片好心。
陶明值夜,狗兒高熱,撐著病體去找陶勇求救,陶勇隻得帶著他到安南鎮尋陶明,看能不能在鎮上請個大夫瞧瞧,他們鄭家村小,連個赤腳醫生都沒有。
趙彩鳳正好在點心鋪子買東西,陶明與之閒聊,知她是要去看兒子的,這些話好死不死讓陶勇聽到,便上了心。
及至聽到趙彩鳳被兒子哭鬨拒絕,知她乃二嫁之身,拋夫棄子,他覺得這個女人同樣該死,把狗兒放在她要走的路邊,引她往鄭家村走,最終,送她上了黃泉。
之所以有屍身背上有傷,不是他一個人背不動,而是他覺得扛著這樣的女人,太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