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平梅一聲尖叫,林遙的手從她的耳朵滑到了肩上,五指如鐵,卡在她的鎖骨處,疼得她冷汗直冒。
“救命啊,醜丫要砂仁了!”
有人回頭瞅,林遙笑笑,“我姐非要看,我帶她回去!”
“哎呀,是啊,趕緊回去吧,小姑娘家家的,咋就喜歡看這種事兒呢。”
“彆說,聽說林家這大丫頭總喜歡盯著男人褲襠看,這是大了呢!”
“要我說,姑娘家大了就早些嫁人,讀啥書啊,考上大學也是彆人家的人。”
林平梅羞憤欲死,跳腳喊,“我沒有,我不是,你們胡說!”
林遙扯著她走,林平梅一邊哭一邊掙紮,遇到跑來看熱鬨的問,“這咋回事啊?”
“我姐非要留在這看野鴛鴦打架呢,我把她帶回去。”
“嘻嘻,你姐這是思春呢,讓你奶趕緊給你姐找個婆家嫁了。”
林平梅“啊”一聲,差點吐出血來,掙脫開,自己捂著臉往家裡跑,林遙跟在後麵,再遇到人問,林遙苦惱道,“我姐非要留那看熱鬨,人嬸子們說了幾句,她生氣了。”
“這種熱鬨也是小姑娘能看的?林家這大丫頭,讀書讀瘋了,就說女孩子不該讀太多書,心都讀野了。”
林遙進院門的時候,一鋤頭朝她砸過來,林遙側身避開,一腳踹向林平梅,她撲身在地,鋤頭脫手而出。
林遙踩在她的後背上,“搬救兵?嗯?壞我名聲?真當彆人是來給你打抱不平的,蠢貨,是你媽啊,幫你撐腰?”
林平梅傷心哭道,“可你敗壞了我的名聲,我什麼時候喜歡看男人褲襠了,我根本沒打算在那看熱鬨。”
“怪我囉?”林遙胳膊肘撐在膝蓋上,俯身看她,“好好兒在河邊把衣服洗好了回來不香嗎?折騰啥呢?起來,乾活去,彆浪費時間了!”
林平梅嗚嗚嗚地哭,林遙撿起鋤頭,朝地上猛地一戳,鋤頭紮進地裡好深一截,就在林平梅眼麵前,她嚇呆了。
林遙還沒進屋,她就一溜煙爬起來,乾活去了。
晾好衣服,打掃庭院,剁豬草,喂雞,等忙完,林平梅腰都直不起來了,眼看天色不早了,她走到搖椅跟前,低眉順眼,“醜丫……”
“從今天起,我的名字不叫醜丫,喊我林遙,遙遠的遙。”林遙前後晃了晃,睜開眼睛。
一道利芒閃過。
林平梅隻覺得心悸,點頭,“遙,林遙,該做飯了,沒……沒糧食。”
林遙起身,去父母房間裡拿了三個雞蛋,將早上沒吃完的玉米饅頭和黑麵窩窩頭拿出來,“三個雞蛋和玉米饅頭是我吃,黑麵窩窩頭是你們吃,暫時一人一個,懂?”
林平梅看了一眼糧食,含淚點頭。
“今天的雞蛋撿了沒?”林遙問。
林平梅點點頭,後又搖搖頭,見林遙盯著她,她嚇得兩腿發軟,“撿,撿了,我放起來了,一共七個雞蛋。”
“拿來!”林遙橫了她一眼,將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再有下次,在院子裡跪三天三夜,餓不死你!”
家裡養了十來隻雞,一隻大公雞,一天下七八個蛋。
林遙又得了七個雞蛋,數了數,籃子裡還有二十多個雞蛋,夠她吃一段時間了。
家裡的雞蛋除了林老太拿去換油鹽,林春喜那個好吃的一天吃一隻,攢一段時間,就被林老三拿走了,每次還嫌少。
上午下工的廣播響了,地頭乾活的人往家裡趕。
林老大攙扶著直不起腰的林老二,尹竹枝扶著淌眼淚的林春喜,一路上江水秀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到了院門口,她就跟被人掐了嗓子一樣,不敢再說了。
“大哥,大嫂,你們得拿出點當父母的樣兒來,要不這家往後難道還讓她稱王稱霸不成?”林春喜仗著林老頭在,頗硬氣。
一進去,林遙還是坐在老位置上,林平梅跟丫鬟一樣,乖順地站在她身旁,看著她吃糖水雞蛋。
桌上,筲箕裡頭放著幾個黑麵窩窩頭,玉米麵饅頭還剩兩個。
林春喜眼都綠了,忙伸手,被林遙一巴掌,直接把手背拍腫了。
“姑剛剛說話中氣十足,看來不餓,這頓糧食就省了。”
“憑啥?”
“憑你嘴賤!”林遙不客氣道,“剛才院門口的話,我都聽到了,要不,我給你重複一遍?”
林春喜求助地望向林老頭。
“你奶呢?”林老頭提心吊膽,這孫女一看就是瘋魔了,不會把她奶煮著吃了吧?
“我奶說,大哥,二哥和大姐太蠢,這書讀了也是白讀,浪費錢。她去把學雜費和生活費要回來,往後這家裡當家主事的就是我,大小事以後都我說了算。”
江水秀撐不住了,哀嚎一聲,“爹,不能啊,誌軍和誌平是您的孫子,還有平梅,他們讀書都那麼厲害,將來要為林家光宗耀祖,怎麼能不讀書呢?”
“二嬸這頓也不用吃了。”林遙問道,“爸,媽,你們今天一上午工分多少?”
“我掙了五個工分,你媽掙了四個工分。”
雙搶時候,男的滿工分十二個,女的滿工分是十個,平常時節,男的滿工分十個,女的滿工分八個。
林遙一人給了他們兩個黑麵窩窩頭。
早上碗打破了,剛才,林遙沒說要炒菜,也沒碗裝菜,林平梅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就沒炒菜。
兩人是真的餓狠了,啥也不管了,一人拿了一個茶缸子,舀了點水,一口窩窩頭一口水,三兩口,把兩個窩窩頭塞進了肚子裡。
狼吞虎咽不過如此。
“醜丫,你看叔今天上午也是拚命乾活,剛才還是你爸把我攙回來的,我是不是也能吃兩個窩窩頭?”
筲箕裡還隻有四個窩窩頭了,要是晚了,說不定一個都吃不到嘴。
“你一上午掙了幾個工分?”
林有才,“四,四個。”
“幾個?”林遙挑眉問。
林有才腿哆嗦了一下,摸著額上的傷口,“受了傷,頭疼,掙了三個半,你放心,我隻要肚子飽了下午指定好好乾,至少掙五個工分。”
那半個其實是有爭議的。
“那等你下午掙了五個工分再吃飯吧!”
林有才腿一軟,扶著桌子,“醜丫,叔餓得太狠了,哪有力氣啊,叔這會兒都頭暈眼花了,餓出個三長兩短,還得花錢治病,不是白糟踐錢嗎?”
“你覺得可能嗎?病了就能不乾活?病了就得給你治?我生病的時候咋沒人說給我治呢,不是喝那啥香灰水喝好的嗎?”
江水秀撲過來捶打林有才,“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兒子女兒連書都讀不成了,你還為了個豬都不吃的黑麵窩窩頭恨不得給晚輩下跪,這日子還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