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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亞瑟的送彆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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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亞瑟住宅的頂層閣樓向南眺望,隔著一條街道便是久負盛名的海德公園。

海德公園在6世紀以前曾是由國王恩典給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教會地產。

不過在6世紀時,由於國王亨利八世以自己要離婚為借口,正式宣布與羅馬教廷決裂,他率領英國天主教徒脫離天主教正教會,另立英格蘭國教會陣營,並宣布自任英格蘭最高宗教領袖。

此外,全英格蘭境內的天主教修道院也都被他勒令解散,因此威斯敏斯特修道院的地產自然而然也就被收歸王室。

海德公園在回歸王室之手後,被亨利八世改造成了皇家公園和皇家狩鹿場。

而在那個被克倫威爾砍了腦袋的查理一世當政時期,查理一世為了討好倫敦市民,便下令將這處皇家園林向公眾開放,這個傳統也被一直延續至今。

海德公園的麵積並不算小,足有360多英畝,而園區內除了各種綠植樹木、噴泉雕塑以外,還有著許多有意思的地點。

比如今天亞瑟與迪斯雷利相遇的海德公園東北角,那裡便是被稱為‘演講者之角’的特殊區域。

在演講者之角,幾乎每天下午都能看到有人在這裡發表五花八門的政治觀點。

演講者們高談闊論的內容可以說是道儘人生百態。

在這裡,你經常能看見奴隸製擁護者與反奴隸製鬥士對著噴吐沫,又或者是夢想重返中世紀的教士們大談‘ihaveadream’,以及隔著幾米距離與他們隔空對線的、拜倫與雪萊的粉絲們,這些無神論者叫嚷著要把上帝掃進曆史的塵土堆裡。

當然,這種雙方激烈交換意見的場所,自然也少不了要求取消報紙印花稅、高喊‘揚起無印花之戰大旗’的倫敦小報代表,還有近期因為《啤酒法案》著急上火的酒館老板和啤酒商們。

在這種充斥著千奇百怪觀點的地方,迪斯雷利先生的演講勾不起其他人的興趣,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而在海德公園的南端,更有一處地點堪稱重量級。

那正是海德公園的騎兵營駐地,這裡駐紮著的是克萊門斯警司曾經效力的老部隊,直接聽命於陸軍本部調遣的近衛騎兵團。

近衛騎兵團的曆史傳承悠久,他們組建於65年查理二世複辟時期的布魯日,最開始時是的正式番號是‘直屬國王陛下的忠誠騎兵衛隊’,而騎兵團士兵的政治成分也十分單一,該團的全體成員都是流亡海外的死硬派保王黨。

在7年後,近衛騎兵團已經降低了征募軍官的社會地位資格限製,不再要求軍官必須出身貴族,並因此被嘲笑說‘近衛騎兵團的成員已經不再是一群紳士,而是一群奶酪販子’。

雖然該團的社會成分發生了改變,但近衛騎兵團的思想傳統顯然得到了良好傳承,在改組後,他們依舊像是前輩們鎮壓65年蒙茅斯叛亂那樣,出色的完成了0年對倫敦皮卡迪利地區暴亂的鎮壓行動,並因此榮獲‘皮卡迪利屠夫’的‘光榮’稱號。

亞瑟站在海德公園的楓樹下,明亮柔和的白月光灑下,照亮了被他漆黑馬靴踩在腳下的半紅楓葉,而在他頭頂的樹杈上,吊著的正是雙眼激凸、皮膚發白、屍體已經逐漸僵硬的克萊門斯。

克萊門斯的屍體懸在一根粗麻繩上,風兒一吹,便止不住微微隨風擺動。

在他的衣兜裡,還插著一封蓋著郵戳,尚未來得及寄出的信件。

亞瑟抽著煙,他緩緩吐出一陣白霧,透過煙霧與樹杈的縫隙之間,他依稀能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大理石拱門。

他看著麵前的這個場景,總覺得一切都那麼熟悉。

他想起了前不久自己在教堂墓地裡吊死盜屍人的情形。

貝斯沃特地區今夜執勤的蘇格蘭場警官已經將這裡包圍,他們正按照亞瑟的指示將案發現場與外界隔離。

菲爾德警官看了眼悠哉悠哉抽著煙的亞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畏懼這位和他年紀相仿的上司,雖然蘇格蘭場與亞瑟有交情的警官都對稱讚亞瑟黑斯廷斯警督待人很和氣。

最重要的是,他能給大夥帶來利益,所有蘇格蘭場的一線巡警都因為黑斯廷斯警督的努力,獲得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加薪。

但菲爾德卻總感覺,在他光輝挺拔的身姿下,隱藏著的是常人不可想象的暗黑之地。

他忍耐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黑斯廷斯警督,您不去察看屍體嗎”

亞瑟瞥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我下班了,雖然為了公眾的利益,我不介意加班辦案。但是,海德公園不是我的轄區。”

菲爾德聽到這話,琢磨了一下,他總覺得這句話裡似乎有什麼深意。

他又試探性的問了句:“可您不打算察看一番插在克萊門斯警司口袋裡的那封信嗎大夥都對那封信很好奇。”

亞瑟挑了挑眉毛:“你猜那是什麼”

“我猜”菲爾德愣了一下:“遺書又或者是,財產分割遺囑的證明”

亞瑟微微點頭:“我和你的觀點不同,我猜那是一封辭職信。”

“辭職信”菲爾德想了想:“您是說,您覺得克萊門斯警司是因為承受不了工作失職的壓力,所以畏罪自殺”

亞瑟聽到這裡,搖了搖頭:“他是不是畏罪自殺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夥都希望他是畏罪自殺。查爾斯,伱記住,當大夥都希望一個人能活下去的時候,他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是,如果大夥都希望一個人死,那麼他卻必然會死去。”

菲爾德被亞瑟說的腦袋發懵:“這是為什麼”

亞瑟停頓了一下,似乎他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但當他沉默了片刻後,還是給出了一個他覺得較為合適的釋疑:“因為人具有社會性。”

菲爾德警官聽到這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很快,他又轉而問道:“那我們要通知新聞媒體嗎還是把這件事壓下去”

亞瑟倒出煙鬥裡的煙灰,抬起腳尖輕輕將地上的火星一點點的碾滅:“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具體如何操作,得看羅萬廳長或者比他更高層級人的決定。”

菲爾德聽到這話,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演講者之角,眾所周知,那是整個大不列顛言論最為自由的區域,但是與亞瑟的話語相對比,看起來卻那麼像是一幕諷刺意味濃厚的幕後戲。

他苦笑著問道:“可咱們不是說要新聞自由嗎出版審查才剛剛放開不久,要是咱們這麼乾,恐怕不符合公眾對於政府部門的期望吧”

亞瑟笑著拍了拍菲爾德的肩膀:“查爾斯,我很高興你能這麼想。但你也必須要明白,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陰影。言論自由與新聞自由隻有在政府認為它自身安全的時候才存在,所以你明白的,現在威靈頓公爵的內閣並不安定。

我們是蘇格蘭場的警察,而蘇格蘭場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公眾的生命與財產安全,而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首先要做到就是維係社會秩序的穩定。其實這些話我本來不應該跟你說的,但是我覺得你這個人很不錯,所以我才會把一些不該說的東西告訴你。

你知道科德林頓將軍嗎沒事翻翻他的履曆,對你未來的發展會有幫助的。查爾斯,你還年輕,一些對於社會穩定有害無益的真相,那就不要把它公布出去。除非這些真相已經多到影響到了絕大部分人的幸福與利益,否則有的事還是應該內部處理。”

菲爾德聽到這話,總覺得好像有點熟悉。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道:“我差點忘了您的來曆。您畢業於倫敦大學,您是傑裡米邊沁的追隨者我記得上次路過威斯敏斯特時,曾經聽到他的支持者在路邊在大肆鼓吹功利主義。”

菲爾德本以為亞瑟會點頭肯定,誰知卻看見他微微搖頭。

菲爾德看見他的眼睛泛出淡紅的微光。

“邊沁先生的理想固然崇高,但卑微如我,隻能進行部分汲取。對於一個蘇格蘭場的警察來說,你先得考慮應當如何在這個環境裡長久的存活下去。我提不出如邊沁先生那般偉大的理想與願景,我隻能竭儘所能的成為他們身上的影。

類似邊沁先生這樣的人負責告訴人類世界應該如何前進,他們負責指導人類尋找光明。而像是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負責的任務則是時刻提醒人們,不要忘了光明的背後到底存在什麼東西。如果有人膽敢移走了光明,就會釋放出我這樣的東西。”

亞瑟說到這裡,忍不住抬頭看向克萊門斯那張因為死亡而顯得恐怖猙獰的麵孔。

白月光灑在亞瑟的側臉,光明這側,看見的是亞瑟平靜麵孔,而在黑暗的那一邊,則是亞瑟閃爍紅光的瞳孔以及漸漸揚起的嘴角。

亞瑟脫下帽子,一隻手挽在胸前,朝著克萊門斯的屍體微微鞠躬。

他的身後,是微笑的阿加雷斯飄蕩的虛影。

“克萊門斯警司,很抱歉,我沒能親自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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