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明顯滯了一下，隔了一秒鐘才回應：“羅教授，我會及時同步教團這邊的信息，也希望您那邊能夠給予反饋……”
魏斯曼的嗓音平穩中帶著很重的沙啞，好像是以前曾經傷過嗓子，但吐字非常清晰。他沒有客套，直入正題，看上去那邊的局麵並不是太理想。
羅南“嗯”了聲，也迅速進入狀態：“正好咱們對一對消息。”
他對這邊的局麵其實已經很了解了。如今真正的麻煩已經奔入內陸，嘗試潛入都市。公正教團雖也有種種神異手段，可以感應、阻擋、驅離，但總體上還是相當被動。
隻要讓“水箱”進入默城，藏住形跡，這個人口超兩億的超級大都市，無疑就成了他任意擺布的籌碼——重傷下的超凡種，一個腦子還不怎麼清楚的超凡種，誰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如此一來，工作還要再細一些。
最好用的肯定還是“磁光雲母”，但是那家夥一旦發力就沒有輕重，所以最好還是有明確的介質。
想到這裡，羅南已經有了譜，再看了眼“骨山肉丘”，卻也不忘與魏斯曼溝通：“目前我這邊的判斷是，‘水箱’已經分裂成了九塊兒，至少九塊兒。其中有四塊自行驅動，另外五塊依附於畸變種和人類軀殼內，總體目標還是要向城市滲透，但是也有兩塊往更內側的荒原和沙漠去了……”
魏斯曼那邊又是一陣沉默，沙啞的嗓音依然沉穩，但卻表露出一個不太妙的現實：“我們之前隻捕捉到了六塊，目前還有一塊失去了蹤跡。”
“你們某個階段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這家夥明顯還在持續不斷的分裂分化之中。之前不好追溯，之後可能也不會停止。”隨著羅南持續加強對“水箱”的監控，他開始覺得，百來具“燃燒傀儡”雖然能各自追蹤目標，但如果“水箱”還這麼持續分裂下去，真未必能夠將其攔截在大都市之外。
事發後這幾個小時，“水箱”還沒能進入“默城”，簡直就是奇跡。
嗯，公正教團說不定正是“置換”出了奇跡。
羅南這一刻又想到，他在哈城麵臨圍攻時候，尼克的表現。那家夥是分化到了一群海魚的身上，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基本構形，無論是能力還是施展這份能力的決心都是匪夷所思。
很顯然，“共生鏈”的兩端，尼克和水箱這兩個家夥，已經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考量。
還好，“磁光雲母”也不是正常人。
幾句話的功夫，羅南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場對話的主動權，他繼續道：“目前我所觀察到的情況，‘水箱’還沒有進城。但他之前可能有更加隱蔽的分裂，並及時寄生到某些強力目標身上，形成氣機遮蔽，跳出我的感應範圍……我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魏斯曼保持著平穩但凝重的語調：“是的，我明白。”
“沒有察覺的東西就不要去管它，我們先處理目前這九塊兒。你們已經看到我之前派出去的‘燃燒傀儡’了，跟著它們就能找到目標……”
“羅教授。”魏斯曼從中打斷了一下，“我們確認了兩遍，那些……傀儡，目前隻有七股。”
“嗯，有兩股它們不好動作，已經鑽陰溝了。”
這下，羅南聽到了魏斯曼那邊一記不太明顯的吸氣聲。
對一位星球上屈指可數的肉身側強者來說，這樣的反應不夠淡定，但又非常合理。
是的，如果讓“水箱”這樣的人物進入到一個大型都市圈的水循環係統中，不管是汙水還是飲用水，那就是一個恐怖災難的發端。
羅南不知道公正教團那邊會用什麼手段來應對，但他這邊已經想好了辦法，也不再廢話：“這樣，魏斯曼先生，我們碰個麵吧，至少互相交個底，大家的手段不要衝突。”
說話間，羅南又低頭，看身下的“骨山肉丘”，又看浮遊著大量劇毒海蛇以及其他畸變種屍身的海麵。
剛剛的戰鬥中，“血肉傀儡”當然也有被破壞掉的，可一旦結構崩潰，相應血肉骨架都會自動回歸到“骨山肉丘”之上。這個龐大的臨時造物，就是“磁光雲母”加以乾涉的介質，也是它不至於造成大範圍破壞的“保險絲”。
一直放在海岸線這裡，太浪費了。
羅南又搖頭，下一秒，“骨山肉丘”微微搖動。造成這種現象的，並非它內部結構變化，而是驟然劇烈的從海上吹刮而來的大風，是受大風影響，在海灣裡來回擺蕩的海水。
當下正是漲潮時候，已經被鮮血和毒素染出光怪陸離顏色的海水，就這樣一波接著一波、後浪推擠著前浪，又抬起撞在岩壁上的回流，噪聲漸大，十幾秒的功夫，便聲如雷震，以至於這個狹窄的海灣都似在搖蕩。
浪花翻上了二三十米的高崖……也不隻是浪花，還有不知什麼時候飛降的急雨。
暴風驟雨，完全沒有任何征兆地襲來。它們吹過“骨山肉丘”之際，卻如鋼刀利刃，從上麵刮下一縷縷、一片片血肉絲條，還有骨屑碎片，然後就這麼裹著、打著旋兒，越過西邊的高崖，向著幾十公裡外的大型都市圈席卷而去。
大雨如幕，遮蔽視線，遼闊的大海似乎都擋了個乾淨。
等高崖上的軍方人士勉力再看時，羅南的身形已經隱沒在風雨中，便是海灣中心那個最礙眼的“骨山肉丘”，似乎也被雨幕徹底遮蔽。
兩分鐘後，一場罕見的暴雨就這樣從海岸線一路推進到默城，考驗這座大型都市圈的排水係統。
除了激刮的狂風、飛降的水幕，風雨中分明還有大量抽搐拚合的血肉，好像是億萬條活魚，就這麼鋪灑在默城的高樓叢林之中，投入大街小巷，也自然彙入到這個大都市安穩已久的地下管道之中。
暴雨中，羅南靜靜站在與魏斯曼約定好的高樓頂端，俯瞰這個已經被億萬條操縱線覆蓋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