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料到會在這時候被點名，隆北愣了快三秒鐘，才懂得回應：
“唐……唐總。”
“你們和巨木財團搞合作，總不會就拿出這些東西應付吧？我的意思是，他們搬空的東西，之前是在哪一層？”
隆北知道，恐怕這才是唐立今日過來，要卡住的要害處。偏偏他也是剛剛躋身核心層，不是特彆確定，猶豫片刻後才回應：“可能是十五層，那裡有多個手術室，請來專業醫師就可以直接做器官移植手術的那種，十月中旬徐驃未死前，那裡連續進行了多場手術；還有就是地下五層，之前那裡安保力量明顯加強……”
“地下五層是乾什麼的？”
唐立仍攬著兩位副手的肩膀，強迫這二人與他一起聽取情報。
隆北不敢看他們，目光垂落，盯著腳尖：“地下四層、五層，一般來說都是‘活體儲備室’，其實就是監牢。那些確定配型合適的人員，會暫時拘在那裡，若有手術，會乘電梯直達十五層，不會在其他區域停留；當然大多數還是直接轉走……真正的大人物，不會指望這邊的技術。”
“現在那邊還有人嗎？”
“呃，應該都清空了。”
“是嗎？”唐立不置可否，“那就去十五層，再從十五層到地下五層。”
唐立理所當然地做了安排，仍不放開兩位副職的肩頭，三人並排往載他們過來的隱秘貨梯處行去。
梅洙和昂吞，隔著唐立交換眼色，唯一能達成的共識就是：
中間這位，越發與旁人格格不入……不上道兒啊，又該如何是好？
但與此同時，他們各自心底，也都有極大的疑雲：為什麼要提起‘開墾團’，說越過了‘開墾團’的界限？
這是什麼道理？
唐立又站在什麼立場上說的？
這話乍聽上去很是唬人，但若隻是唬人，又該如何？
可不管怎麼說，因為唐立這超出常規的身體接觸方式，讓之前梅洙副總監對他的質疑，那種出於高能中心治理體係內部邏輯的質疑，變得格外的虛弱無力。
梅洙和昂吞兩人心中便有這種無力感。
他們都是人精，都有著超乎常人的心理調節能力，但是唐立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很快，三人到貨梯前，電梯門打開，唐立這時才鬆手，順便在他們肩上輕推一把：“走了。”
五人進入貨梯，唐立理所當然地站在正中央，看著緩緩閉合的金屬門，冷不丁發問：
“梅總，昂總，我且問二位，‘開墾團’為什麼要成立高能中心呢？”
梅洙和昂吞再次對視，雖然中心的規章製度裡已經有標準答案，但長篇大論實不可能，難免要在心中籌措言辭，可不等他們出口，唐立已經在下行的貨梯裡說出他的答案：
“說到底，一切圍繞‘高能潮汐’，圍繞這個可以繞過‘智械體係’，批量生產‘能力者’，嗯，也叫‘強化者’的‘大缺口’，儘可能地圍追堵截，避免從中出現不可控的變數。我說得不錯吧？”
大嘴巴王培烈忍了一路，這時候感覺著氣氛似乎有那麼一點兒回暖，而且他也想發揮一點兒緩衝作用，於是破功開口：
“什麼‘大缺口’？”
唐立就瞥他一眼：“你在高能中心這幾年的班兒是白上了。”
王培烈當即閉嘴裝死。
昂吞咳了下，就著這個話茬乾笑兩聲：“我明白你的意思，這確實是個‘大缺口’，‘強化者’一多，不好管哪！”
說著，他往梅洙那邊看去，後者卻是保持沉默，下意識伸手摸兜，應該是想抽煙，但沒摸到。
唐立看著貨運電梯上的讀數，隨口應道：“這不是‘強化者’好不好管理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這個殖民政權下20億人口，有沒有資格、應不應該獲得一條可以自我選擇的路徑的問題。”
貨梯裡瞬間變得一片死寂。
其他四個人的呼吸都有了或長或短的停滯。
然後又是唐立快速打破了死寂局麵：“我們暫時不去考慮‘應不應該’的問題，根據‘開墾團’那些先生女士們，也許還有他們幕後的大老板的邏輯——這20億人顯然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哪怕這個世界有超出人類極限的個體戰力，那也隻能出‘智械’途徑，或者更極端的‘權限’途徑，其他一切都無所謂。這就是‘開墾團’的殖民體係治理邏輯，而‘高能中心’‘智管中心’這兩套垂管係統，就是在執行這一套邏輯。
“梅總，我說得沒錯吧？”
被點了名的梅洙，揉搓著他的大眼袋，沒有及時回應。
倒是唐立又看了眼電梯讀數：“電梯速度挺快的……到了。”
說著，貨運電梯門又打開，前麵是一個光線黯淡的門廳，甚至不如貨運電梯裡的光線明亮。
這裡區域照明沒有打開，而且空間有限，通向更廣闊區域的門戶，已經有厚重的金屬牆擋住，看著應該是一體式的，頗為厚重。
隆北“咦”了聲，有些發愣。
唐立不管這些，一馬當先走出去，嘴裡不停：“從‘開墾團’的邏輯看，這個世界三套超凡途徑，其他兩個不提，‘強化’無疑是要限製、處置的，是絕不能成氣候的，這是他們給咱們劃定的邊界，你們同不同意？梅總？”
他又一次點名。
梅洙這回必須回答了，他淺吸口氣，也走出電梯，輕聲道：“基本是這個道理。”
“坦率！”唐立大聲誇讚一句，又問昂吞，“昂總？”
昂吞無奈咧咧嘴：“我也同意。”
最前方的唐立就走到那厚重的金屬牆之前，按住牆體，似乎是測測手感，又扭過頭來：“如果巨木財團，又或者彆的什麼勢力，正在研究一種不需要‘高能潮汐’，也能夠批量生產‘強化者’的技術路線，而且其最終成品可以繞開僅在三個街區之外的‘血月鉤’的監測，進入一片無人察覺、競爭的藍海，這算不算越界呢？”
梅洙和昂吞又歸於沉默，卻是緊盯著唐立，眼睛眨也不眨。
唐立卻是一笑，手指輕敲厚重的金屬牆，卻似敲打在兩人心口處，發出悶沉的聲響：
“這種情況下，作為‘開墾團’豢養的忠犬，高能中心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