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陛下就是躺贏狗 > 第74章 曲終人罷

第74章 曲終人罷(1 / 1)

推荐阅读: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以前的盧龍軍指定是有些奇怪buff加持的,或者可能駐紮的地方風水不好,像是被什麼東西詛咒過一樣。凡是在那裡乾過的,都命運多舛。倒黴的王臣鶴三起三落,可憐的應開疆也是如此。

起兵南下、被打回去,反攻回來,現在又出事了。

雞城嘩變的消息如同晚春柳絮般飄散開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讓河北四府境內大亂。

因為田楷打出的口號不是要乾掉應開疆,而是要替應開疆驅除胡虜。

和孫芝去年的“清君側”有異曲同工之妙。

自古以來,老百姓天生就對造反比較敏感,不上學也知道這麼乾是要被殺頭的。不到萬不得已、活不下去,他們是不會揭竿而起的。

但如果隻讓他們弄死突厥和契丹人,並且當地官府或者地主老爺還主動號召大家,給予法理上的支持,那就是一呼百應。

真定知府劉理衙、滄州知府嚴文躍同時宣布響應田楷,下令驅逐留守在他們治下的胡馬。怎麼驅逐我不管,反正我出門看不到就行了。

幽州知府和冀州知府是應開疆的心腹,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拆應開疆的台,但這也意味著他們要麵臨巨大的壓力。

人家彆的地方都在轟轟烈烈的收拾草原蠻子,你為什麼不這麼乾?

你很喜歡當狗嗎?

雞城嘩變隻是個引子,百姓不滿胡人肆虐也並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河北諸府的士紳貴族,已經失去了信心。

在短短兩年之內,他們先是和大周禁軍開戰,緊接著又和孫芝交戰,根本沒有喘過氣。盧龍軍原來的精銳老卒已經所剩無幾,數十年來所積攢的錢糧也快見底了,而應開疆又沒能在京畿府快速擊敗文訓,反而進入了僵持狀態。

不能再打下去了。

失去了統治基礎的應開疆,連手底下的燕軍都有些指揮不動,任澤守將被手下士兵所殺,巨鹿守將為了活命,做出了和田楷一模一樣的選擇。

當初他飲鴆止渴,放草原人入關的回旋鏢,終究還是正中眉心。無奈之下,他隻能病急亂投醫,在各種局麵都不利於自己的情況下,和文訓展開決戰。

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勝,尚可存續。

敗,必死無疑。

靖安二年五月十九,臨漳。

文訓一身甲胄立在馬上,勁風吹起肩後披風,獵獵作響,雙龍兜鍪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金光,胯下龍駒全身赤紅披甲,隻露雙眼。

馮延、劉青山、江淮軍諸將、中原各鎮知府、守將全都在他身後一字排開,再往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北伐大軍,車弓馬步兵種俱全。

應開疆手握長刀,亦是渾身黑甲,被風沙吹得眯起眼睛。胯下寶馬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正在不安噴鼻。

突厥可汗乞力屋,契丹可汗耶律弧,燕軍諸將、太守和草原騎兵各部首領全都分列在他兩側,燕軍步卒在中軍,草原騎兵分列兩翼。

寒刃如林,風卷狂沙。

文訓閉著雙眼,腦海裡浮現出《萬裡山河圖》上的每一處城池、每一道河流、每一座山巒。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緩緩睜開虎目望向對麵,伸手從腰間抽出寶劍,高舉著指向天空——

“眾將聽令!除賊滅夷,蕩平天下!殺!”

隨著他的寶劍落下,數員猛將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策馬出陣,身後萬箭齊發!

“殺——”

遠處的應開疆緊握著長刀,親自帶頭一馬當先!大軍緊隨其後,草原騎兵揮舞著彎刀,怪叫著向兩邊散去,巨大的火球從後軍陣地飛起,如同流星一般撞在了烏雲般的箭雨中!

兩軍相接的一刹那,血霧彌漫、四肢亂飛!不斷有人從馬上跌落,頃刻間被踏為肉泥,刀劍刺破血肉之軀,大斧劈碎鐵鎖鏈甲,掄圓了的巨錘和鋼槍相撞,擦出白日火花!

殺聲震天,慘叫連連,血水模糊了視野,怒喝顫出了耳鳴。這一刻,所有人心無旁騖,沒有任何思考、沒有任何感情。

認清楚衣服,不斷揮舞兵器,直到眼前空無一人。

草原騎兵圍繞在戰場兩邊遊射,江淮車兵在兩車之間綁起鐵鎖,齊頭並進,絆倒無數弓騎;臨潁鄉軍舉著鐵皮盾牌邊推邊刺,燕軍長斧兵不斷舉起落下,砍翻躲在盾後的士卒。

弓矢如雨,穿透無數人的脖頸、兩頰、手背、足麵。火石天降,砸碎整齊的防禦陣形,不斷有火人掙紮慘叫著翻滾奔逃。

亂軍之中,雙方將領各自使出渾身解數,能征善戰的漢家驍將被巨錘砸中兜鍪,口鼻噴血跌落馬下;壯如鐵塔的草原雄鷹被長槍洞穿胸口,血流如注染紅黃沙。

黑煙滾滾升騰而起,遮蔽了萬裡晴空,巨大的喊殺聲響徹雲霄,隔著數裡之外都能聽的真真切切。

雙方從早上一直血戰到黃昏,文訓和應開疆都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契丹可汗耶律弧怕了。

此次南下,他帶了四萬部眾,如今隻剩下了一萬多騎,應開疆是生死懸於一線,不得不以命相搏。但他還有退路,大不了回去休養幾年再卷土重來,不能真交代在這裡。

草原上可不隻有他一家,人馬拚光了,回去之後怎麼辦?

鬼方和突厥跟自己一樣損失慘重,敕勒部和雲中節度使打的也很激烈,都不用擔心。

可是高車、靺鞨兩部都在養精蓄銳,沒有參與戰爭,萬一讓他們知道契丹部精銳儘喪,那還得了!!

望了一眼屍骸遍野的戰場後,耶律弧咬了咬牙,率領部下騎兵突然撤離戰場,往北逃去。

他這一走,突厥可汗乞力屋也不乾了,誰都不是傻子。

於是,他也率領殘部扭頭就走。

應開疆砍翻一名敵軍將領後,抬起頭望著空蕩蕩的兩翼,一顆心墜入了穀底,哇涼哇涼的,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燕軍看到兩翼騎兵外援突然撤退了,驚慌失措,瞬間陣型大亂,紛紛往後爭相奔逃!後軍已成潰敗之勢,監軍部隊追著砍殺都止不住,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被潰兵衝亂了。

負責投石車的部隊和弓兵營都受到了波及和衝擊,無法給前方正在廝殺的同袍提供遠程支援。

文訓見狀立刻抓住時機,親自率領中軍主力參戰!軍中諸將個個奮力向前,從不同的方向湧向應開疆的大旗。

“陛下快走,我等為陛下擋住敵軍!”

“撤吧!陛下!”

“快護送陛下離開大旗,莫要遲疑!”

應開疆渾身浴血,雙目噴火望向無數人頭攢動的戰場,握拳捶胸,滿心不甘的大吼道:“夷賊誤我!!”

幽州太守葛冉情急之下扯過應開疆胯下坐騎的韁繩,將它遞到一旁親衛將領手中,急切的說道:“快帶陛下走!褪去龍袍衣甲,速回幽州,切莫在冀州府停留!!”

應開疆垂頭喪氣的歎道:“此役一敗,已無力回天……”

“陛下!!!”

葛冉突然暴喝,把應開疆和周圍的親衛將領們全都喝的神色一怔。

“勝敗乃兵家常事,陛下久經戰陣,豈能因一戰失利而垂頭喪氣!我軍雖敗,幽州尚在!孫芝、韓玨在西,江南還有李雄,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應開疆無奈歎道:“文訓必不放我……”

“我來為陛下擋住他們,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葛冉扯著應開疆的胳膊將他推轉方向,抽出腰間的劍就刺在了他的坐騎屁股上,馬兒吃痛,揚起蹄子狂奔!

“不!須明!不可……”

——

隨著應開疆的撤離,燕軍已經徹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中原各部齊頭並進,一直追殺到天黑,葛冉帶著忠於應開疆的燕軍精銳圍著大旗與敵廝殺,直到他們或死或降,場上剩下自己一人。

葛冉提劍扶旗,麵對圍攏成一圈的江淮軍,麵色平靜。

火把迎風烈烈,文訓在親衛的保護下策馬來到旗下,他先是抬頭看了一眼“燕”字大旗,長出了一口氣後,將目光移向葛冉。

“降了吧。”

葛冉沒有說話,搖了搖頭。

文訓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後,開口問道:“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勞煩文公,將我屍身送歸故裡。”

文訓麵色複雜的看了葛冉一眼,閉上眼睛再次點頭。

“多謝。”

向著文訓行了一禮後,葛冉麵不改色的將手中寶劍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雙手握住把柄,沒有絲毫遲疑,用力一抹。

“置於上等棺木,遣人送歸幽州。”

“是。”

“傳令下去,各營奮力追趕,捉拿應賊!生擒者賞金一千,老夫親自上表為他封爵;得其首級者亦賞金一千,官升三級,文不下典,武不下校!”

“是!!”

——

這場你方唱罷我登台的大戲,終於落下了帷幕。江淮節度使文訓率領勤王之師,在臨漳之戰中擊敗了反賊應開疆的叛軍,大軍趁勢北上,真定、滄州兩府及其治下望風而降。

冀州知府羅湘率眾抵抗,卻被手下部將偷開城門,引得周軍入城,羅湘在府衙大堂裡堆滿柴火,遣散官吏後,站在堂中親自點燃了熊熊烈火。

六月,周軍兵臨幽州城下。

淩晨帶著呂齊和文訓會合,得到了文訓的許諾後,呂家人打開城門,恭迎王師入城,應開疆被迫攜殘部死士逃往遼東,燕雲邊關諸將皆降。

這下,孫芝尷尬了。

周帝在他手裡,可是憑他現在的實力,顯然是命令不了文訓的,完全是塊燙手山芋。

但他又不能把周帝丟給文訓,那樣一來,對方就有無數個理由討伐自己了。

好像……自己一直在麵臨著兩難的選擇。

幸運的是,文訓剛剛平定了河北,眼下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應該不會立刻就來請陛下還於舊都,還有斡旋的餘地。

於是,孫芝連忙以周帝的名義送去許多金銀絹緞,犒賞三軍將士。

江淮節度使文訓,驅除韃虜、剿滅逆賊,立下不世奇功,加封為太尉、鄭公、尚書左仆射兼兵部尚書。

參與勤王的將士、官吏,歸降朝廷的知府都受到了嘉獎,而淩晨也從男爵混成了侯爵,連跳兩級。

這位破格進爵的臨潁侯,受到了來自各方勢力的關注。

因為此次北伐戰爭中,他並沒有出現在前線戰場,而本該由他主導的開封保衛戰,也是潁川彆駕張承指揮的,隻有極個彆人查到在雞城嘩變中,似乎有他的身影。

可即便沒有他,應開疆的勝算也不如文訓,河北到處都是叛亂,也不……

好像雞城嘩變是比其他叛亂影響大點,但那也是大勢所趨,他最多就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男爵跳侯爵,有點離譜了。

因為侯爵再往上,就是公爵。

而他才二十出頭。

很少會有二十歲的侯爵,除非是繼承了父輩的爵位,但是大家一查,發現淩晨三年前還是個流民。

三年時間,從流民升到侯爵,這是什麼概念?

彆說祖墳冒青煙了,祖墳噴岩漿都不行。

也有人查到他救過文訓的命,並且與文家關係匪淺。但是很多大佬都清楚,文訓不是一個憑喜好做事的人,他一直非常冷靜。

這就意味著,這位臨潁侯無論是功績還是實力,都足以封侯。

統一了中原後,文訓的辦公地點不能放在汝南府了。他上表周帝,言說鄴城已經殘破,不宜再做都城,準備擴地建城,改開封為汴京。

潁川知府馮延升為京兆尹,潁川鄉軍將領劉青山升為騎都尉,負責新都的建造工程。

這一舉動的背後,有著很深遠的政治考量。

其一,為了更好的控製河北、關東諸府。

其二,潁川集團在文訓稱霸中原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無論是錢糧供應還是派兵作戰,都是出了全力的,比江淮士族還要賣力。

其三,這裡離洛陽很近,洛陽北邊是孫芝,西邊是韓玨。以這裡作為京城,就有理由大規模屯兵,隨時可以對他們發動進攻。

其四,由於這幾年不斷的吸納外來人口,又少有戰火侵蝕,現在的潁川府人口眾多,經濟繁榮,是最適合做都城的地區,唯一要擔心的隻有水患問題。

其五,定都這裡,能讓文訓在與江淮士族的相處中占據主導地位,至少不用再完全依賴他們。

這是個精細活,急了容易重蹈大周的覆轍,和原始股東反目成仇;緩了無法及時籠絡河北、關東等地的人心,穩定不了局勢。

但如果想一統天下,就必須這麼做。

打天下難,守天下隻會更難。

不過,這都是老文應得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

淩晨已經在策馬回鄉的路上了,歡快的歌聲飄揚在曠野之中——

“若是萬裡同風,天地為仁,我願做閒人~”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