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啊~就一堆堆坎坷~”
這件事最終還是擱置了下來,兩個女娃都跟吸了粉一樣迷了心智,白千和青櫻都沒想著嫁人,這輩子要麼生活在一起,要麼孤獨終老。
眾人都拿她們沒辦法,還不敢逼迫。逼急了,一個想不開也是有可能的。
鬨劇總比悲劇好。
最終還是青檸拉著二嬸單獨說話,讓她把青櫻放在侯府裡住著,有自己和同在京中的婉雲看著,不會讓她們繼續發展下去的。等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青櫻萬一看到孩子喜歡,轉變過來了呢?
更何況京城中家世清白、才貌雙全的貴公子、帥小夥也不在少數,萬一有看上青櫻或者能夠讓青櫻動心的呢?
至於白千,她自己在動物園那邊有居所,旁人的話她或許不會聽,青檸的話還是聽的,不會固執冒犯。
隻能交給時間了。
最終,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原本二嬸也想住在京城看著青櫻,但青檸還是勸著讓她回臨潁去了,免得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淩晨也是無語了,他想過一萬種可能,但這一點是真沒料到。
樹欲靜而風不止,家庭風波剛剛暫息,朝堂之上,一場新的風暴也在慢慢醞釀。
老文南征回來之後,開始勵精圖治,將主要精力都轉移到了內部治理上。
趙王因為騎馬踩壞了百姓的麥子,被陛下下旨嚴厲申飭!罰禁足王府,如無要事,不得出府門半步。
一般來講,皇子謀逆受到的懲罰要比這嚴厲的多。但眼下朝廷初立,不宜鬨出大的影響,更不能讓士民百姓們知道,導致人心浮動。
否則,連你兒子都要造你的反,那你這皇帝……
趙王妃的母族,冀州趙家也遭到了嚴厲打擊!在京為官的族中子弟,有的貪汙被抓、有的瀆職被判、被舉薦為官的暫停錄用,讓他們去走科考一途,與寒門並競。
如果領導劈頭蓋臉的罵你,那說明他隻是嫌棄你、討厭你、煩你,並沒有真的當一回事。
如果領導隻是靜靜的盯著你,一言不發的看你跳來跳去,然後上綱上線。那麼恭喜,你攤上事了。
江淮周家,勢力強大,盤根錯節。在江淮軍和朝廷官員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在大鄭平定天下的過程中立下過汗馬功勞。本身就是文訓起家的重要原始股。
而且,由於是皇後的母族,他們在朝堂、地方、商業、礦業、農業、河運等等等等各個領域都有很重的參與比。
周家辦采礦證的時候沒有人敢拖延刁難,周家如果偶爾忘記交賦稅了也沒人敢去催,除了林濟遠,整個朝堂誰敢出言反對左相?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好動。
但越是這樣,皇帝看你就越不爽。
你要像淩晨那樣忠心耿耿也就算了,可你特麼謀逆!腦袋上戴著這麼一頂帽子,實力還這麼強大,你說你礙不礙眼?
但周行舟和文初不一樣,他之前掌管著戶部。整個大鄭的錢糧流通,都在戶部的一本本賬簿上,貿然變動是會亂套的,尤其是在水災影響還沒有徹底散去的現在。
可謀逆不受懲罰,是不可能的。
考慮到各種因素影響,老文最終決定先給小舅子罰俸兩年,停職歸家反省,周家其他人一切照舊。
等到新的戶部尚書摸清楚工作內容,慢慢消除掉周家在軍中、朝堂和民間的影響力後,再一起算總賬。
相當於緩刑了。
坐以待斃是不可能的,周家及其捆綁勢力、河北諸府、以及朝堂上急於上進的臣子們,開始了絕地反擊和自我救贖。
直接反擊皇帝那是找死,開國皇帝有幾個是好脾氣的?
老文雖然看著麵善,但殺起人來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可不搞定點清除那種小場麵,一旦出手,基本都是地毯式轟炸,這一點連淩晨都有點心裡犯怵。
孫芝是在名單上一個一個的劃,老文是在案桌上一本一本的定,以姓氏為原點,以“三”、“七”、“九”為尺度。
所以林濟遠的家人、還有親戚朋友,基本都不會去考慮太久遠的事,開心一天是一天。
既然明著對抗不行,那就站在大義的製高點、打著為國著想的大旗,側麵出擊。
最好的切入點,就是皇權的刀鋒——淩晨。
乾元殿,朱柱雄偉,檀窗威嚴。
文訓坐在台階之上的龍椅上,正襟危坐。他雙手扶椅,頭戴珠冠,身著淡黃明錦,胸前一隻怒目金龍。兩條腿大馬金刀的張開,以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俯視群臣。
大殿內黑色地磚被擦的明亮,深沉而不刺眼,群臣按文武分列兩旁,又按服色由前向後。
右相、中書門下同平章事杜宣一身紫袍,獨坐在文官最前方。雙目微眯,靜如老僧坐定。
文若穿著太子黃錦,站在武將第一排。
除了這兩人比較特殊之外,其餘人等全是列隊排序,並肩站立。
六部尚書著紫袍,與各部侍郎在前方第二、三排。往後是紅服、青服。
有趣的是,數量上紅服最多,青服次之,紫服最少。可按地位排,卻是紫服最尊,紅服次之,青服最下。
今天的朝會比較重要,要商議水災重建進度、明年春闈考官、冬季北方防禦、各國使臣覲見、對蜀方針謀劃、晉陽治下軍情、各地官學籌辦、運河清淤維護等等等等一係列雜七雜八的事情。
立在馮延身後兩排的淩晨快要困死了。
穿越者都是這個樣子,散漫慣了,突然被扣在這裡聽這群大叔大爺嘮嘮叨叨的念經,枯燥無味、魔音入耳,不困才怪。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想當年,淩晨晚上去網吧打了一夜的巨人城都沒刷出銀殺,第二天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去上課,結果就睡著了。
生氣的英語老師命令他站起來聽講,可是沒過多久,那一道道聽不懂的梵文鑽進耳朵,於是他成功站著睡著了。
直到他迷迷糊糊的倒下,英語老師這才臉色大變,撲到他麵前一把揚了手中的教材、瘋狂給他做心肺複蘇打120。
如果不是擔心四十好幾的英語老師會給自己做人工呼吸,淩晨還真想就這麼睡到醫院裡去。
於是,他悄悄低下頭,閉上了眼。
眯一會應該沒事吧?
這一眯,恍若隔世。
再次睜開眼,是被旁邊的一名兵部員外郎捅醒的,淩晨習慣性的暴躁情緒湧上心頭,眯著有些乾澀的眼睛,皺著眉脫口而出:“你媽來個……”
眨眨眼睛,努力恢複清明後,淩晨還是撤回了戈壁,因為他發現乾瘦老頭林濟遠不顧站位立在自己的麵前,正在用一雙教導主任的陰鷙眼神死死盯著自己。
一看到他,淩晨就知道今天g了,少不得一頓唾沫星子飛到臉上。於是他隻好拱手朝著林濟遠行了一禮,自己主動出列來到大殿中央跪下,無奈的說道:
“臣一時困頓,殿前失儀,請陛下賜罪。”
開了三個多小時會議的文訓也有些累了,趁著這會休息一下也好,於是他便故意說道:“無妨,起來回去吧~”
不出所料,林濟遠握著手中的笏板來到淩晨身邊,對著文訓行了一禮,開始了自己的噴子日常——
“萬萬不可!啟稟陛下:為臣者當……是故所以……既蒙皇恩,理應……”
叭叭叭叭~~媽的!這老頭嘴輪匝肌一定很發達,不拉去當素描模特真是可惜了。
淩晨生無可戀的歪著頭,雙目空洞的等著林濟遠口渴,老登噴了快二三十分鐘才止住嘴,是真能說啊……
文訓這會也休息好了,於是便順著說道:“卿言之有理,既如此,罰俸兩月,以作警示。”
淩晨深呼吸了一口氣,納頭便拜:“微臣謝陛下~”
說完後,他抬著腿準備起身,還得給身邊的這老噴子行個禮,謝謝他提醒自己的過失呢~
“淩點檢此過雖責,卻還有數罪,尚未清議,何必急著起身謝恩?”
淩晨連停頓都沒有一下,並不理會這道聲音,自顧自的站了起來。
不惹林濟遠這老邦子是因為越惹越騷,陛下都拿他無可奈何,其他人也就隨他去了。
可你又是哪根蔥?敢讓我繼續跪著?
淩晨扭頭看去,說話的是個紅服官員,圓頭圓腦圓肚皮,是個點天燈的好材料。
京畿、關中、關東等地的官員也都齊齊看向此人,目露不善之色。
而真正的大佬們,全都麵向文訓,懶回顧。
淩晨上下打量了這胖子兩眼,伸出手打斷他繼續要說的話,慢悠悠說道:“你先等等,我去上林苑一趟。”
那胖子皺眉問道:“此時正值朝會,淩點檢又是有罪之身,如何能夠脫離?再說,你去上林苑做什麼?”
“我去翻翻《山海經》,看看你在哪一頁。”
許多人聽到這句話後立刻抿嘴低頭,胡須微動,都在憋笑。
“放肆!”
那胖子勃然大怒,臉色潮紅的對著淩晨喝了一聲,怒斥道:“乾元殿莊重之地,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說瘋話?!”
淩晨有些不耐煩了,皺著眉問道:“你說我有數罪,我就好奇了,分彆是哪幾條?你說來聽聽。”
紅服胖子冷哼道:“其一便是這目無君上!陛下在此,臣要奏對,也該是你聽著,豈有問詢之理?!”
此言一出,群臣寂靜。就連林濟遠也盯著這紅服胖子看了一眼,轉身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紛爭開始了。
淩晨看了這小子一眼,默默立在殿中,不發一言。
“陛下,臣聞此前在廬州,淩點檢曾密傳琅琊郡公王臣鶴,一紙書信,竟能使對方攜兵離營。自古京官與外將相通,不利帝王,內中是否還有隱情,亦無從知曉。臣在想,若有一天淩點檢叫王郡公提兵入京,他會不會也聽令而至?”
……
整個乾元殿落針可聞。
許久後,文訓開口了:“此事是非曲直,朕儘皆知曉。叫淩卿調兵,亦出自朕意。愛卿可還有不明白的地方?”
“有。”
嗯?
文訓的雙眼眯了起來。
“講。”
“遵旨~臣還聽到一些市井傳聞……”
“吳大人,你似乎忘記了,你是宣政使,不是采詩官。況且,我們禦史台即便是聽到市井傳聞,也會先行查訪,擇出可信真實的條段再行上奏。吳大人很閒啊,這麼喜歡介入我們禦史台的任上。”
這位姓吳的紅胖子話還沒說完,立刻就有禦史台的官員跳出來了,淩不淩晨我不管,你他媽狗拿耗子搶我們的飯碗乾什麼?
不要跟我說什麼派係鬥爭彆亂出聲,要有眼色、分清場合什麼的,不莽那還是禦史台嗎?!
被他這麼一攪,吳胖子也說不下去了,隻能怏怏退回自己的隊伍裡。
但很快,另一個人乾瘦模樣的紅服官員又站出來了。
“臣聞淩點檢借此次南征陛下抱恙,在禦林軍中大肆清除異己,將心腹俱各提拔,如今已是一言堂矣。長此以往,專權驕縱,獨攬禁中,於國不利。臣請陛下摘去殿前司點檢之職,仍複三使分兵執掌,互相掣肘。”
勇,
太勇了,
一言堂,獨攬大權,要求多人分管,你這說的是淩晨嗎?
文訓眯著眼睛、語氣冰冷的說道:“陳愛卿,你要做的,是為民請命,為替朕分憂。不是對禁中軍務關心過切。”
陳姓官員絲毫不懼,舉著笏板朗聲說道:“臣就是在為陛下分憂。淩晨一人,獨掌京郊、京城、皇城三營兵馬,如若真有一天生出逆心,陛下的安危又該如何?”
“陳卿,禁軍並非淩卿私兵。就算沒有他,三營人馬,依舊各有統帥。你也要將他們全數撤下,分權給各營校尉嗎?”
“陛下,淩晨如今忠心,乃是知事輕少,悉憑悍勇,總帶著些草莽義氣。可……臣近聞淩晨之妻已有身孕,若瓜熟蒂落,有子繼業。隻恐心生遠誌,圖慮彆他。”
淩晨聽完這話後,扭頭看向這家夥,徑直朝著他走去。
陳姓官員傲立殿中,絲毫不懼,一身正氣快要凝結成光芒了。
淩晨走到他跟前,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老小子,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什麼玩意?”
“本官說……”
“啪!”
陳大人才剛張開嘴,玉石笏板已經橫掄過來,空中飛著許多白色的殘渣,分不清是牙齒還是碎玉。
建隆元年,第一次在乾元殿打自由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