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抬頭看了看天空,又是一個漸落的夕陽。
大喝道:“全軍,休整半天。”
一路飛馳,晝夜不停,三天後,李世民終於是回到長安城下。
他這一輩子,策馬騎行何止萬裡,但歲月不饒人,這般星夜疾馳。
讓他心神俱疲,渾身酸痛,伸了伸腰,強行打起精神。
因為如今局勢,他要給眾臣十足信心,因此不能讓人看到他疲憊的一麵,
長安城外,旌旗招展,甲士林立。
房玄齡、唐儉、馬周等重臣早已率文武官員列隊相迎,衣冠整肅,神情肅穆。
陽光照射下,寒光映日,更添幾分威儀。
遠處塵土漸起,蹄聲如雷,眾人皆神色一凝。
不消片刻,李世民策馬而至,猛的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陣嘶鳴。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所有人垂首、施禮齊聲道。
李世民翻身下馬,動作利落,一氣嗬成。
掃視一圈眾臣,朗聲道:“諸位不必多禮,隨朕朝堂議事。”
言罷了眾人閃出一條路了,李世民昂首闊步穿過人群。
經過連日修葺,大明宮雖未無金碧輝煌的盛景,卻也一掃頹敗之氣,顯露出幾分莊嚴肅穆。
經過連日修繕,大明宮雖無金碧輝煌氣象,但也比之前強多了。
兩儀殿中,眾臣分列兩側,紫袍朱衣,肅然而立
李世民端坐禦坐,撫了撫嘴角胡須。
“衛國公怎麼沒來上朝?是病情還沒好嗎?”
這句話,含義可多了,一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無人站出來搭話。
“嗯?”見無人回答,李世民露出一絲不悅之色。
“房玄齡,你和衛國公同朝為臣多年,就沒關心一下他的病情嗎?”
點到頭上,自然要回答,而且這個問題房玄齡也沒回避的必要,隻是沒想好說什麼。
手持玉笏出列躬身道:“啟稟陛下,衛國公一直閉門謝客,不許任何人探望,所以臣並不知道。”
李世民眉目舒展,唇邊噙著一抹溫潤笑意,聲音不疾不徐。
“嗬嗬,是這樣嗎?來人叫太醫令甄權現在就去衛國公府上,朕,就在這等著。”
這話讓眾臣都明白李世民意思了,這是要重用李靖了。
想來也是合理,現在局勢確實需要一位能扛鼎的統帥,幫李世民分擔戰場壓力。
“諸位,說說吧,如今朝廷在河北道戰局不利,應如何應對?”
馬周整了整官袍,手持玉笏出列。
“陛下,蘇定方雖兵敗退守武牢關,但其兵敗幾乎無損,因此隻要糧草能及時供應,臣相信定能扭轉戰局。”
李世民點了點頭,表示讚同,隻要有糧草,就河北道臨時組建的軍隊,根本沒什麼威脅。
“莒國公,你說說朝廷需要多久能湊齊糧草,運至前線。”
唐儉現在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不少,而且臉色也十分蒼白。
畢竟隻要一打仗,除了前線統軍將領外,最累的就是戶部尚書。
“陛下,糧草朝廷是有,但問題是漕運不通,短時間又無法籌措到足夠馱馬。”
李世民聽到這話,明顯不悅。
“如此還要坐視蘇定方大軍餓死在武牢關不成?”
唐儉趕忙搖頭,躬身道:“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武牢關後的洛陽,應還有半月存糧,臣意,可將存糧分一部分給蘇定方,以換取運糧時間。”
洛陽乃是前朝都城,城防堅實,如武牢關失守,那洛陽就是第二道防線。
如將其糧草分出去一部分,萬一武牢關有失,那敵軍就會直接威脅關中。
不過這雖是一步險棋,同時也是一步好棋。
但如走這步棋,必須有人鎮守陝東道。
不然朝廷最大威脅草原上的李承乾,萬一出兵,繼而攻破太原,便可繞路直襲洛陽,加上現在潼關空虛,局勢可就不堪設想了。
李世民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但隻要能讓李靖前往張掖統軍,而後進軍草原,那李承乾斷無餘力出兵南下。
“莒國公,所言甚合朕心,就按此方略辦吧。”
“臣遵旨。”
看著回到座位上的唐儉,李世民一陣頭疼。
李靖去張掖統軍後,首要麵臨的也是糧草問題。
而且可不像武牢關這般容易,千裡黃沙隔絕,糧道脆弱如絲。
需要唐儉在朝中晝夜籌措,分批次運送,同時還要和李靖互相通信,以能運到糧草多少決定進軍方略,以保證大軍不會陷無糧之危,
想到此處,他看向唐儉,眼中露出一絲愧疚之色。
讓其配合李靖,確實太難為人了。
小半個時辰後,外麵傳來宦官尖細的聲音。
“衛國公李靖到。”
李世民抬手示意身旁小太監。
“請!”
過了會,李靖走進殿中,其一身青布長衫,腳踏布鞋,就單看著造型,還真有點大儒的感覺。
但其周身的英武之氣,表明這人並不是一個文人。
見他進殿,李世民嘴角噙笑,語氣有些揶揄。
“衛國公病這是好了?”
李靖是真不想摻和進皇族的內鬥中,而且他這般年歲了,也隻想安度晚年,為後人留一個富貴。
但李世民點名讓甄權上府上看他的舉動,讓他明白躲是躲不掉了。
微微拱手,聲音中氣十足,沒有絲毫病態。
“勞煩陛下關心,臣不過是一些舊疾,如今已經好了。”
“嗯,看樣子也是好了。”
“這就好,朕意,讓你前往張掖統軍,你可有什麼要求?”
李靖雖裝病在家,但對局勢還是知道一些的,明顯如今糧草是個大問題。
沒有任何推諉直道:“陛下,臣隻有一個要求,必須十日內給大軍籌集五萬擔糧草。”
李世民猜到他會有這個要求,神色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看向唐儉。
“莒國公,你可否全力配合衛國公?”說著歎了口氣:“你們同為朕之肱骨,可要同氣連枝啊。”
唐儉一直以來對李靖那是恨的不行,說實話也就是打不過,不然能拿著把刀去李靖府上和他拚個你死我活。
之所以如此深仇大恨,是因為當年唐儉奉旨出使突厥,其意在緩和關係。
但李靖卻不顧其還在突厥營中,直接發動突襲,此戰雖大獲全勝。
唐儉雖然最後逃了出來,但他帶著一起去的家族晚輩,幾乎全死在突厥。
而且李靖說出一句差點沒給他氣死的話‘此韓信破齊之策也,唐儉不足惜’。
唐儉咬著後槽牙,臉上已經不是一般的憤怒,而是要吃人的感覺。
“陛下,臣想乞骸骨,歸老林泉,還望恩準。”
他總管戶部事宜八年,可以說全國上下有多少丁、田、糧都在他心裡,短時間根本無法有人能頂替。
李世民歎了口氣,他知道這個差事太為難人了,但現在根本沒彆的辦法。
李靖、唐儉二人,他一個也不能棄之不用。
“莒國公,朕知道你有一顆忠君體國之心。”
“對了,朕記得你的次子唐蒙還沒娶妻吧?如今還在閨中的公主,隻要你看上,朕親自為其主婚。”
這份恩典,可算不小,給足了麵子。
唐儉神色有些掙紮,並不是心動兒子能娶公主,繼而成為皇親國戚。
而是在思考,如果自己不答應會怎麼樣。
其實無論如何,憑自己的功勞,又沒犯過大錯,李世民肯定不能拿自己怎麼樣。
但就怕會對整個唐氏家族不利。
他已經連累不少子侄喪命草原,如今斷不能再讓家族出事,不然百年之後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
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整個殿中都是咯吱咯吱的聲音。
“陛!下!臣,可以答應!”
“不過臣有個要求。”
見他鬆口,李世民不由心中大喜。
“但說無妨。”
唐儉轉頭直勾勾的盯著李靖,眼中都快冒火了。
“臣想讓衛國公,去臣的子侄墳前祭拜!”
這要求真不算過分,李靖也沒絲毫猶豫,果斷點頭。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