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小薇抄錄的這首《漁家傲、秋思》擺在徐子州徐老大儒的麵前之後。
徐老大儒一捋長須,拿起了這張紙,視線落在了這張紙上。
江老夫子三人皆看向了徐子州——
他們很好奇。
好奇於一個他們原本所熟知的大字不識幾個的、現在卻偏偏又很是矛盾的那位少爺,他究竟能吟誦出一首怎樣的詞來。
對於這首詞他們並不期待。
因為要做出一首精美的詞很難,要做出一首經典的詞更難。
在江老夫子想來,就算陳小富識字,就算他真有才華,他的這首詞大抵也就是個三流水準。
三流已算是是入了流,這臨安書院的那些寒窗苦讀了十來年的少年們,絕大多數也就是這麼個水準。
可當徐子州仔細一瞧之後……
江老夫子那雙老眼突然大睜!
因為,徐子州此刻的神色過於激動!
徐子州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還咽了一口唾沫!
他原本一隻手拿著那張紙,他現在已是雙手捧著那張紙!
那就是一頁輕飄飄的紙,可看上去卻仿佛重若千鈞!
因為徐子州的雙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黃學政與李老院正也看見了徐子州的異樣,李老院正俯身,低聲問了一句:
“此詞怎樣?”
就在這時,有三個沐浴了一番而來的齊國學子。
他們剛剛推開了院子的那扇竹門,剛剛踏入了這處雅舍的院子中。
他們看見了他們的老師這時竟然捧著一張紙無比激動的說了一句:
“此詞……當可入文峰樓的……第七層!”
徐老大儒這話一出,所有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三個學子更是震驚的止步,滿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的老師。
大周帝京文峰樓,它並不是大周開國之後才存在。
它已存在了足足五百年!
它始建於夏朝,曆經了陳朝,它收錄的不僅僅是夏朝陳朝和大周的名人詩篇,它裡麵保存的是這五百年來公認的天下最好的詩詞文章!
七層文峰樓,天下學子,其詩詞文章但凡能入樓,就算是第一層樓,這已是莫大的榮幸,這已能載入族譜讓子孫後代引以為豪。
文峰樓的第七層……
聽說五百年來,第七層樓僅僅隻有文章十八篇。
其中有詩十篇,詞五篇,駢文二篇,還有賦一篇。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文章能入文峰樓的第七層了?
今日恩師竟然說此詞可入文峰樓的第七層……那此詞作者的才華豈不是能與恩師比肩?!
徐子州有一首詩進入了文峰樓的第七層,所以,天下大儒,徐子州因此為首!
站在徐子州身旁的安小薇和梁靖茹也驚呆了!
在書樓外,安小薇說這首詞造詣極高,當可進入文峰樓的第六層,現在徐老大儒卻再次將它拔高,一家夥就又上了一層樓……
梁靖茹狐疑道:“這……真有那麼高?”
這不是她的疑惑,這是所有人的疑惑。
徐子州再看那首詞,再次沉吟數息,微微頷首:“老夫以為應該有那麼高!”
說著這話,他將這張紙遞給了江老夫子:“你們也看看。”
江老夫子連忙接過,定睛一看……
他隻有激動,沒有表態,他覺得自己沒那資格去評判這首詞,他將這張紙又遞給了李老院正。
李老院正一瞧,細讀三遍,深吸了一口氣,又遞給了黃學政。
能夠成為一方學政,黃燦的學問雖比不上這同桌的另外三位,但他還是有一定的鑒賞能力的。
他也仔細的讀了三遍,放下了這張紙,他的心情愈發激動——
身為大周朝的官員,主管臨江學政,有徐老大儒的評價在前,他看見的便是這首詞能給臨安帶來的利!
這首詞出自臨安!
出自臨安陳小富!
此詞若真能入文峰閣的第七層,不,哪怕是能入第六層,也是能震驚天下的!
也是能入教案,讓天下學子去學習的!
更是能入青樓,讓天下青樓女子去傳唱的!
這便是臨安學風之盛的表現!
這就是自己主政臨安學政的最大的功績了!
他頓時就熱絡了起來:
“好詞……”
他看向了江老夫子,熱情中還極為尊重:“江老,你教了一個好學生啊!”
“本官認為你應該繼續教導即安……即便他不再需要來臨安書院就讀,這師生的名分當存於臨安書院的檔案之中。”
“他就是臨安書院的一員,嗯……李老院正,給即安造學籍,他不是要在藏書樓看書麼?藏書樓那麼多的書他肯定是要看很久的,這樣……”
“這雅舍還有沒有空餘?”
江老夫子腦子還沒轉過彎來,李老院正已明白了黃學政的意思。
他連忙說道:“雅舍倒是還有一間。”
黃學政大手一擺:“那就請即安入住,花溪彆院距離此處頗遠,他住在這裡更方便於去書樓看書……江老,他是你的弟子,要不……就麻煩你去書樓給他說一聲?”
江老夫子一臉懵逼:
“這個,”
“彆這個那個的,這就快到午時了,本官未見即安帶食盒。”
“他在書樓看書廢寢忘食可不好!”
“畢竟還是少年,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這飯一定是要吃的!”
“吃了飯能在雅舍小憩,對他下午再去書樓看書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江老夫子一想,這話有道理。
他對這首詞心裡頗有疑問,能去書樓問問即安也更好一些。
於是,他起身告辭,向藏書樓而去。
徐子州的那三個弟子這時候才走了過來,他們躬身一禮,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學子小意的問了一句:
“先生,弟子能否看看這首能入文峰閣第七層的詞?”
徐子州抬頭看了看這弟子,將桌上的那張紙遞給了他:
“鈺扶,你們仔細看看。”
那少年連忙雙手接過。
他身旁的兩個少年皆探過了頭來。
片刻,三個少年皆大吃一驚!
站在鈺扶左邊的是莫知秋,他已從這首詞中看出了此詞的不凡,他驚歎道:
“這是一首極其少見的邊塞詞!”
“見此詞上闕,令人頓時升起一股淒清、悲涼、壯闊、深沉之感!”
“可偏偏在這悲涼與傷感之中,又有悲壯的英雄之氣在天地間回蕩……”
“這下半闕,一股颯然之氣油然而生,道儘了邊軍將士思家之苦,卻因邊疆之重不得不放棄回家看一看。”
“這便是國之重任,民族責任。”
“弟子仿佛看見那些錚錚鐵骨的熱血男兒不言思家之苦、不言流血之痛的偉大精神!”
“此詞,有‘羌管悠悠霜滿地’的歎息,有‘長煙落日孤城閉’的黯然,也有‘將軍白發征夫淚’的悵然。”
“作者以如此低沉的筆墨寫的是邊軍將士們的那份執著與堅持!”
“弟子學問淺薄,大抵就能理解這一些。”
莫知秋躬身一禮:
“敢問先生,此詞作者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