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正左右看了看,連忙回道:
“啊,他有幾個帝京的親戚昨晚剛來,就住在學院後麵南屏山下的那幾間雅舍裡,想必他在陪著他的親戚。”
黃大人的臉頓時就黑了:
“荒唐!”
“是親戚重要還是迎接友邦使節重要?!”
“李院正,派個人去將他叫來!”
“雖說來者不善,但咱們待客之道的禮儀不能少。”
“要表現出咱們大周朝的氣度!”
“要讓徐老大儒感受到咱們臨安人的熱情!”
“江老夫子與徐老大儒是同窗舊識……以本官看,他理應全程陪同才是!”
舉沉吟三息扭頭看向了身邊的一名胖乎乎的學子:“孫嶽,去將你的老師請來。”
那叫孫嶽的少年點了點頭轉身向書院的後方走去。
書院背靠南屏山麵朝西子湖。
就在南屏山下的那片清幽竹林間有數間雅舍——
所謂雅舍,不過是一排獨立的二層小木樓罷了。
這雅舍乃臨安書院接待客人的住所,比如從齊國而來的徐子州徐老大儒一行就將下榻於此。
但現在這裡有三間雅舍已住了五個人。
其中的一間雅舍住的是兩個姑娘,她們昨晚剛到,便是從帝京而來的安小薇和梁靖茹了。
至於另外三人……他們與安小薇梁靖茹同來,身份當也簡單。
就在安小薇所住的那間雅舍外的院子裡,江老夫子看了看坐在上首的那位年約十七八歲器宇軒昂的少年。
那少年穿著一身雲紋綢衫,手搖一把金絲折扇。
那少年也看向了江老夫子,微微一笑:
“老夫子不必拘謹。”
“本公子閒來無事,這不聽說齊國使節前來,便帶著他們二人……”
他手裡的金絲折扇左右指了指:
“這位是文昌學宮的梅長雨,這一位是竹下書院的葉少衍……”
兩個少年起身,齊齊向江老夫子躬身一禮:
“老先生好!”
江老夫子聽到這二人名字的時候吃一驚,連忙還了一禮:
“原來是帝京六傑中的二位,老夫早有耳聞,果然自古英才出少年!”
梅長雨微微一笑,微微頷首:“老先生誇讚了,若說才學,”
他扭頭看向了那個依舊坐著的少年,“我等與左相府的潘公子可無法相提並論。”
左相府的潘公子?
帝京有六傑,便是帝京當下最有才華的六個少年。
可這帝京六傑卻以左相府的潘公子潘青雲馬首是瞻……
江老夫子看向了坐著的那錦衣少年,又拱手一禮:
“不知左相府的潘公子大駕,若有怠慢之處,還請潘公子多多包涵!”
那位潘公子搖了搖手裡的折扇,那張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洋溢起一抹驕傲的微笑。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戴著一張白色麵巾的安小薇,安小薇並沒有看他。
安小薇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看著院落邊的那朵不知名的小花上的一隻蝴蝶。
“老先生請坐。”
“……多謝潘公子。”
江老夫子剛剛落座,那潘公子又開口了:
“本公子在帝京聽說了一些關於陳小富的事……開陽神將乃我大周朝七大神將之一,他在外麵有個私生子這種事是小事。”
“隻是本公子有些好奇,以開陽神將之能,他的這個私生子當真就大字不識一個麼?”
他這話一問,安小薇整個人頓時就不好了。
她的麵色一寒,卻被身邊的梁靖茹一把摁住了拽成拳頭的小手。
江老夫子也沒料到這位潘公子從帝京跑來臨安城問的是陳小富的事。
他不知道陳小富與安小薇有婚約在身呀。
他沉吟三息,“也不是大字不識一個,他還是能認識三十來個字的。”
潘公子微微一笑:“哦……那就是說帝京的傳言非假。認識三十來個字與大字不識一個並無多少區彆。”
“他是個傻子麼?”
“這個……也不能說是個傻子,就是性格不算開朗,不喜與人言,算是孤僻吧。”
潘公子手裡的金絲折扇搖了搖:“那就是個廢物了。”
畢竟曾經當過陳小富的先生,江老夫子沒有附和這句話。
“小老兒鬥膽,即安他、他其實是個可憐的孩子。”
潘公子眉梢一揚:“可憐?”
“嗯,兩個月前,他還尋了短見跳了樓。”
安小薇一聽,頓時緊張起來,“江老,他跳了樓?生死如何了?”
江老夫子覺得有些怪異。
陳小富就算是開陽神將的私生子,他在臨安城跳樓似乎與你這位帝京的才女八竿子也打不著吧?
你這又是緊張個啥?
“那晚花溪彆院老夫人將整個臨安城的郎中都請了去,第二天滿臨安城都說即安他……死了。”
安小薇的麵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她覺得有些暈。
幸虧有梁靖茹將她扶著。
江老夫子愈發覺得奇怪,心想就算那小子死了與你又有何乾?
反倒是那位潘公子眼睛一亮,他‘啪’的一聲收起了折扇,俯身,興奮的問道:
“那豈不是都死了兩個多月了?”
“他埋在何處?”
“本公子倒是極有興趣去他墳前燒點紙錢!”
“這個……即安沒死,第二日又活過來了。”
“……沒死啊?”
潘公子臉上頓時露出了遺憾之色,他又靠在了椅背上,又打開了金絲折扇,眼底深處漸漸起了一抹寒芒。
安小薇聽到這句話之後緩過了勁來:
“江老,那……那他現在怎樣了?”
“這個老夫也不知道,他這兩個來月似乎並沒有出門,想來還有一些後遺症。”
江老夫子看向了安小薇,問道:“小薇,你、你似乎對他頗為關心?”
安小薇麵色微微一紅有些慌張:“啊,晚輩隻是、隻是好奇,他為何跳樓呢?”
“哎……”
江老夫子一聲歎息:“聽說是他爺爺陳侍讀回來了逼著他識字……那孩子吧,真不是讀書的料。”
“陳侍讀學富五車啊,想來見其孫子大字不識幾個心有不甘,用的手段便激進了一些吧。”
安小薇收回了視線,微微垂頭,那顆懸著的心並沒有完全放下去。
她很擔心。
擔心那個未曾謀麵的未婚夫那一跳之後究竟留下了什麼後遺症。
她想去花溪彆院看看,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潘公子遺憾於陳小富那廝跳樓居然沒死,他轉移了話題,看向了江老夫子問道:
“聽說齊國使團今日便到?”
“嗯,應該就快到了。”
“哦……那呆會本公子也去會會他們。”
他的話音剛落,忽的抬眼向林間看去。
一個肉球向他們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