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巷子叫柳葉巷。
街巷兩旁種植著許多柳樹,樹的後麵多是二層木樓房子。
一樓是各種鋪子,鋪子前有的掛著牌匾,有的掛著小旗,還有的豎著杆子,杆子上掛著一串串的大紅燈籠。
街巷裡的行人很多。
穿著各色各式裙子的姑娘也不少。
許是女皇當政帶來的影響,那些姑娘們的著裝並不保守,時不時便有一道春光從眼前飄過。
陳小富嘴角微翹。
這便是前身這兩年喜歡進城,喜歡坐在青魚巷的某個茶樓的二樓上向下張望的緣由。
馬車一路緩緩而行便來到了青魚巷子。
西子湖畔的青魚巷極為有名,它是臨安城乃至整個大周王朝都極為繁華的煙花之地。
它的繁華是在晚上,這時候的青魚巷子頗為冷清,就連行人也沒有幾個。
馬車便駛的快了一些,走出了青魚巷,便走上了一條綠柳成蔭的湖畔大道。
那湖就在眼前。
它就是西子湖!
此西子湖非彼西子湖。
這裡沒有蘇堤沒有斷橋沒有雷鋒塔也沒有那個叫許仙的人與那條蛇的跨越物種的愛情故事。
西子湖的水比前世的西湖來的更深也更綠。
湖中亦有數座島嶼,其中最大的那處島嶼上還有一處占地極大的建築群落。
它叫映月島。
那處建築群落的主樓有三層樓,它叫賞月樓。
它便是臨安最大亦最出名的青樓!
湖畔沒有橋梁與映月島相連,若要登島至近水樓,便隻有登畫舫而渡。
西子湖裡有許多畫舫。
它是青樓的延伸,也是為了滿足更高消費者的需求。
前生沒有去過青樓,更沒有上過畫舫,賞月樓自然也是沒有去過的。
望著車窗外如鏡子一般平靜的湖麵,還有那些泊在岸邊的高大的畫舫,陳小富對湖心處那隱約的映月島生起了幾分興趣。
抬眼望向更遠方,便是一座如黛的山,它便是南屏山。
臨安書院就坐落在西子湖南邊的南屏山下。
與青魚巷隔湖相望。
一邊是朗朗書聲。
一邊是靡靡之音。
一個在白天,一個在晚上。
書院千年,
青樓千年。
千年裡,無數的學子從臨安書院走出,無數的女子從天下各地走來。
這地方便誕生了許多關於愛情的淒美故事。
前身曾經在茶樓聽說書先生說過,記憶頗深,但感觸到的都是淒,並無美。
陳小富對這樣的故事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他所欣賞的依舊是這西子湖的美景。
就這樣一路而行,南屏山漸漸近了。
馬車停了下來,老黃杵著拐杖打開了車門,笑道:“少爺,臨安書院到了。”
陳小富下了馬車,便看見了一道巨大的牌坊。
那牌坊上寫著四個漆黑大字‘臨安書院’!
那牌坊的一端雕刻著一本書,另一端雕刻著一支筆。
就在陳小富要踏入這道牌坊的時候,又有十餘輛馬車駛來。
他回頭望去,便見那些馬車在牌坊外的開闊地上次第停下,從馬車裡下來了一群人。
一個白發蒼蒼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人帶著十餘個少年走了過來。
他們在這這牌坊下稍作停留,整理了一下衣冠,陳小富便聽那老人說道:
“臨安書院已千年。”
“這千年裡,臨安書院出了不少的名人,其中就有大周當代最年輕的那位大儒秦文齊。”
“在這江南,臨安書院與廣陵書院和平江書院齊名,其實江南的這三大書院皆不遜色於大周帝京的文昌學宮和結廬書院。”
“此次帶著你們前來臨安書院,便是要你們觀摩觀摩臨安書院的學風……記住,勿要意氣用事,勿要咄咄逼人。”
似乎這時候那位老人才注意到一身白衣站在這牌坊前的陳小富。
陳小富的賣相極好,看上去就是個書生。
他問了一嘴:
“足下可是這臨安書院的學生?”
陳小富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在下就是來這裡的書樓看看書,聽老丈口音非大周人氏?”
那老人點了點頭:“老夫從齊國來,來此訪友,小友現在進去麼?”
齊國人?
與大周人並無二至。
“嗯,進去。”
“那莫如與老夫一行同行?”
“好。”
陳小富回頭看了看老黃,老黃靠在馬車的車廂上,正拎著酒囊在喝酒。
他衝著老黃擺了擺手,老黃一臉笑意的也衝著他揮了揮手。
應該是陳小富衣著得體還長得很斯文很好看的原因,那位老人認為這樣的少年不說學富五車也肯定是受過極好的教育。
何況剛才陳小富給他說的是要去臨安書院的書樓看看書——
江南三大書院,臨安書院書樓裡的藏書是最多的。
那麼這位少年當有博學之才!
“公子貴姓?”
“免貴姓陳名小富字既安。”
老人微微一怔,這個名字並未曾聽說,這少年當不是大周新一代的那些傑出學子中的一員。
“這名和字取得好,公子在哪處書院求學?”
陳小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來老丈不信,在下未曾求學。”
老人愣了一下,扭頭看了陳小富兩眼:“公子當家中富貴請了先生上門,這固然挺好,但老夫還是認為讀書就應該去書院。”
“書院裡文氣十足,有同窗為伴可相互督導,有先生常在可隨時答疑解惑。”
“比如你現在去這臨安書院的藏書樓看書,書中自然會有不解之處,莫非你存疑而回再去請教你府上的先生?”
“這固然可以,但事倍功半。”
陳小富就萬萬沒料到這個老先生會對自己說教一番。
這位老人的出發點肯定是好的,但他顯然操錯了心。
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倒不是追求多少學問,就是看看書。”
那老人有些失望。
“讀書是為了求知。”
“所謂求知便是求其疑,解其惑,知其理,明其事、正其身,而後建其功立其業,為天下人之表率。”
“倘若隻是看看……一知半解終究淺,反倒是虛度了這大好的時光啊!”
陳小富沉吟數息,笑道:“老丈所言極是。”
“隻是我之所求並非於此。”
老人問:“那公子求啥?”
陳小富抬頭,前方便是臨安書院的大門。
他微微一笑:“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後,無少長俱是古人。”
“我之所求,便是自省、自行、自醒,今日無礙明日無憂!”
“你老可以理解為……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