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小薇於六歲展露出了她在文學上的驚人才華之後,她便引起了帝京諸多豪門貴族的注意。
自她於十二歲時候眉眼長開,她的容顏身段便令帝京諸多女子見之自慚形穢。
她生於帝京安府。
她的爺爺安經緯是前朝狀元,官至文淵閣大學士,乃大周王朝五位大儒之一。
她的父親安旭是前朝探花,而今官至禮部侍郎。
女皇陛下建國之後,一方麵廢除了諸多舊習,另一方麵又以安府為榜樣豎立起了一個模範世家。
其家規、家風、家教甚至被女皇陛下在朝堂之上多次提起。
良好的教養,再加之她自身的才華,這樣的姑娘當然是帝京諸多少年心裡最仰慕的對象。
女皇陛下登基以來的十六年裡共賞賜出了七麵金鳳佩,擁有這金鳳佩者可隨時入宮麵見女皇陛下。
其中便有一枚在安小薇的手裡。
那是安小薇八歲時候女皇所賜!
女皇陛下對她的喜愛可見一斑。
也正因如此,帝京的那些目中無人的二世祖們,沒有任何人敢在安小薇的麵前出言不遜。
她成了帝京一個獨特的存在。
對於層次更高的人而言,他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安府或者安小薇所受之浩蕩皇恩,想要將安小薇娶進門也不僅僅是她的才華、容顏,而是女皇陛下的恩寵。
在這一小部分人的更深刻的理解中,這是女皇陛下通過安府,通過安小薇釋放給天下人的三個信號——
其一:女子的社會地位比曆朝曆代都要高。
其二:舊習雖可破,但優良的傳統依舊要傳承。
其三:女皇陛下以武立國,四方平定之後,她開始重文。
尤其是最近的這五年裡,她親自主持過一次盛大的中秋文會,明年秋,還有她向其餘諸國發出的書山文會的邀請。
諸國國君皆已回複,會派出最強的使團前來參與。
那必然是一場關於文學的天下盛會。
這些年裡學習武道兵法的學子漸少,習文者愈發的多了起來。
有著極高才學,又有著絕世容顏的年已十六的安小薇,自然就成了帝京那些高門大閥最想要娶進門的兒媳婦。
天樞神將府也不例外。
三年前,安小薇已有婚約這件事尚未傳出,安府的門檻幾被媒婆給踏破。
就算她那婚約之事傳出之後,亦有不少地位極高的勳貴世家沒有放棄。
他們知道了安小薇的未婚夫是開陽神將府的私生子,他們皆認為那私生子根本就配不上安小薇。
可半年之後,安府門前漸漸冷清——
據說安老大儒發怒了。
用掃帚將當朝右相給打了出來!
這理應不是謠言,因為有不少人親眼看見。
右相大人十分狼狽,在安府的門外跳著腳大罵:
“老匹夫眼瞎,吾兒麒麟也,文武雙全,怎就不及開陽神將府那私生子了?”
安老大儒拖著掃帚向右相大人衝去,亦大罵:
“彼你娘之,廖世坤,你可知廉恥二字?”
“你可知信譽二字?!”
“你這是想要陷老夫於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之境!”
“你用那雙瞎了的狗眼看看老夫這安府的門楣!那是女皇陛下親筆所書的‘家規傳世’金字牌匾!”
“滾,婚書白紙黑字金印,豈能說悔就悔!”
那件事之後,似乎所有想要將安小薇娶入家門的人都放棄了……也或者說無法說服那個倔強的老頭,免得自討無趣。
作為安小薇最好的閨蜜,梁靖茹沒有放棄。
她不敢去招惹安老大儒,卻想著能說服安小薇——
一來哥哥對安小薇念念不忘。
二來……她實在不希望安小薇真嫁給了那個目不識丁的私生子。
他真的不配!
她本以為安小薇心裡也是不願的,隻是受製於安府的家規她不得不從。
可現在,
安小薇的眼裡閃爍著星星。
她竟然毫不在意那私生子目不識丁,她竟然說他生得很好看!
這個花癡!
梁靖茹很是絕望啊。
她一拍額頭仰望星空。
片刻,她俯身看向了安小薇的那雙眼:
“我的大小姐,生得好看能當飯吃麼?”
安小薇吃吃的笑,微微有些羞澀:
“不是說秀色可餐麼?”
“……”
神特麼的秀色可餐!
大小姐,你才高八鬥,是不是對秀色可餐這個詞有些誤解?
安小薇坐直了身子,依舊盯著梁靖茹,又道:
“江南臨安那地方我雖尚未去過但想來是很不錯的,至少氣候比咱北方會更好一些。”
“我身子弱,每每冬雪來臨時候常會因寒咳嗽。”
“你不知道那整夜的咳嗽難以入眠的苦痛。”
“若是真生活在了南方……想來這苦痛會清減許多。”
“還聽說他奶奶在臨安給他置辦了一處極大的彆院,還有良田千頃……我再多要一些嫁妝過去,那麼將來的生活是不愁的。”
“至於他目不識丁……”
安小薇眉梢微微一揚,“你覺得這個重要麼?”
“我識字的呀!”
“我並不希望我未來的夫婿去當官或者當個大將軍什麼的。”
“當官就得應付官場的那些事,就會想上爬,就要阿諛奉承,就會吃酒,就會去青樓,就會……夜不歸宿。”
“夜夜獨守空房,那樣的夫君要來有何用?”
“當個大將軍吧,雖說當下四海升平,可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戰爭?”
“戰場無眼,誰也難料能不能回來。”
“他若是死於戰場,陛下賜給再多的榮譽又有何用處?”
“我守寡了呀!”
“未來的日子怎麼過?”
“所以……他無才其實是最好的。”
頓了頓,看著梁靖茹目瞪口呆的模樣,安小薇嘻嘻一笑:
“何況他還生得很好看!”
“我與他成婚,生一群漂漂亮亮的孩子,他帶著孩子們鬥蛐蛐,我手握書卷看著他帶著孩子們鬥蛐蛐……你說那是不是很幸福很完美的人生?”
“我的郡主大小姐,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嫁給誰都不如嫁給他!”
“你瞧瞧帝京官場裡的那些人,有幾個能真正陪伴在他們的夫人身邊?”
安小薇又看向了那方隱約的荷塘,沉吟三息,又道:
“表麵的光鮮是給外人看的,日子這個東西,是要兩個人一起去過的。”
“我要的是白頭偕老攜手一輩子的相公,那些所謂的光鮮……我並不喜歡。”
梁靖茹無言以對。
數息之後,依舊倔強的說了一句:
“可你們並無共同的誌趣,若相對無言,那與守寡有何異?”
安小薇嘴角一翹:“誌趣這個東西是需要培養的,比如……我也可以陪他鬥蛐蛐呀。”
梁靖茹:“聽說他還沉默寡言,想必與你難有交流,沒有感情的相處一輩子這有意思麼?”
安小薇眉梢一揚:“日久自然生情!”
梁靖茹:“……可他沒有回信!”
這句話頗有殺傷力,安小薇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雙眼的神色又變得憂傷了起來。
過了許久,她長長一歎:
“我給他的那封信還是寫的有些直接了。”
“那時終究還是有些意難平。”
“會不會刺傷了他的心?”
說完這話,安小薇忽的看向了梁靖茹,雙眼的光芒又亮了起來:
“我說……你左右無事,與我一道下江南一趟,如何?”
梁靖茹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瘋了?!”
“此去江南兩千餘裡,馬車足足要兩個月的時間!”
“你可是大家閨秀!”
“這樣跑去見你的未婚夫可不合你安府的規矩!”
安小薇銀牙輕咬著朱唇,俯身,狡黠的說道:
“去臨安可不是要見他。”
“……那是要乾啥?”
“齊國徐子州徐老大儒將帶著名下十二學子前來參加明年秋的書山文會,他給爺爺來了一封信,現已出發,目的地並不是帝京,他想要重遊江南,我便代表爺爺去江南迎接他。”
“爺爺說他一定是去的臨安!”
“為啥?”
安小薇抿嘴一笑:
“因為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