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紅袖還是龐博盛都不明白陳小富為何能如此平靜。
他分明已知道凶險偏偏又無動於衷這就難以理解了,在紅袖想來,這家夥理應是要打道回府的!
畢竟這才離開臨安半日,回去還能趕上晚飯不是?
但陳小富當真沒有回臨安的意思。
這時候他在一口行軍灶前。
蹲在地上燒火的便是他新收的家丁小虎!
這小家夥穿著一身青布棉襖,背上背著一張木弓和一個箭袋,箭袋裡有幾根木製的箭,腰間竟然還插著一把短刀!
陳小富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蹲在了小虎的身旁,笑眯眯問了一句:“傷口還疼麼?”
小虎嚇了一跳,他扭頭便看見了少爺那張漂亮的笑臉,他連忙抹了一把鼻子說道:
“回少爺,早就不疼了!”
這一抹,抹了一個大花臉,引得那些個姑娘們掩著嘴兒笑。
“會燒這地灶麼?”
“會呢,以前在家裡打了鳥雀裹上一層泥就偷偷的埋在土裡燒,少爺,彆看這樣燒不講究,但那味道是真的好!”
陳小富也笑了:“鳥雀可不好打。”
“不,好打。”
“少爺,你看,”
小虎從背上取下了那張木弓!
“我四歲的時候阿爺送給我的,我一路逃難都沒丟掉這東西,能活著走到這裡可全靠這玩意兒了。”
陳小富接過這木弓一瞧,這就是一張尋常的黃楊木弓,比製式的短弓還要短上三寸。
“你用這東西射鳥?”
小虎點了點頭:“以前在村子裡的時候我用這弓射鳥,可這次逃難一路走來連鳥毛都沒有,我用這東西射過河裡的魚,也射過田野間的田鼠。”
“有一次有不認識的人想來搶咱們的糧食,我就是用這弓嚇退他的。”
陳小富微微頷首:“這麼說你箭法不錯?”
小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在咱們村,就沒有比我射得準的。”
“可我就是力量小了,”
說著這話,小虎扭頭看了看神武營戰士們背上背的神臂弩,眼裡滿是羨慕:
“我拉不開那弩,大統領說他有空了教我練武……”
他收回了視線又看向了陳小富:“少爺,我學會了武功你能送我一張神臂弩麼?”
陳小富樂了,他揉了揉小虎的腦袋:“當然可以!”
小虎翻身就跪在了地上:“多謝少爺!”
“小虎一定會勤學苦練,將來、將來成為像令狐大統領那麼威風的人好好保護少爺!”
“嗯,你起來,小虎啊,你不僅僅是要學武功,你還得學識字!”
“你得成為文武雙全的人,這樣才更能好好保護少爺我了。”
小虎堅定的點了點頭:“好,小虎都聽少爺的!”
“火要熄了,燒火,少爺我去轉轉。”
“好咧!少爺,呆會飯菜好了小虎給你端來!”
紅袖就在陳小富身後三步。
龐博盛距離陳小富也不遠。
紅袖看著陳小富的視線裡滿是溫柔。
龐博盛看著陳小富的視線則有些複雜。
他見過大大小小許許多多的官員,也見過更多的官宦之家的少爺,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的身上看見如陳小富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平易近人。
應該就是平易近人了。
他見過的那些大官們無一不是端著架子趾高氣揚,而那些小官們則無一不是卑躬屈膝阿諛奉承。
至於那些官宦之家的少爺們,不說全都是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吧,但他們的身上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模樣來。
這位小陳大人年僅十七歲!
他有比肩大儒之才,他還是陛下欽封的正四品的官!
在這個年歲有這麼大的一個官,後無來者不知道,但這確確實實也是前無古人了!
少年得誌,在龐博盛看來多少都是會有一些心氣的。
可偏偏在這位小陳大人的身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他竟然能夠和一個燒火的下人如此隨意,他竟然能夠和那些丫鬟們——龐博盛以為那些姑娘就是陳小富隨行帶著的丫鬟——這位少爺和她們竟然也能笑眯眯揮一揮手打個招呼,惹得那些丫鬟們一個個掩著嘴兒羞怯的笑。
倘若是不知就裡的人看見,恐怕沒有人認為這位少爺是個少爺,恐怕都會以為他也就是個家丁。
所以……這位小陳大人,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老鬼都能看中的人會是如此簡單的人麼?
龐博盛很是糊塗,便覺得這位小陳大人愈發的高深起來。
陳小富就這麼悠悠蕩蕩來到了令狐多情的身旁。
令狐多情已取下了頭胄就掛在肩上,他酷酷的站著,酷酷的看向了陳小富:
“少爺,有事?”
“嗯……你有沒有此行帝京途徑的地圖?”
令狐多情微微一怔:“有,夏侯將軍給我的。”
“哦,給我瞧瞧。”
“在裡麵的衣兜裡,要取出來得脫盔甲,很麻煩,我都記在腦子裡了。”
“你是少爺,這種事怎能讓你操心?”
“你都把心操完了要我這個護衛大統領做甚?”
“少爺你隻管遊山玩水,其餘事……”
令狐多情砰砰砰砰錘了錘胸脯,“有末將在,少爺大可安心!”
陳小富瞠目結舌:“……你說的有道理!”
“不過我倒是想要給你一個建議。”
“少爺說來聽聽!”
“你派出那麼二十來個人去前方探路,順便呢……也看看晚上住的地方。”
“有驛站咱們就住驛站,錯過了驛站就要找個好地方紮營,你覺得怎樣?”
“……好,本大統領這就安排。”
隊伍在用過午飯之後繼續前行。
令狐多情當真派了二十人快馬去了前方探路,陳小富依舊和紅袖坐在同一輛馬車裡。
馬車裡很溫暖,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氣氛。
隊伍前行的速度很快,一來確實年節將至,二來……陳小富也很想儘快抵達帝京見到安小薇。
至於危險,紅袖倒是又提起過兩次,但陳小富依舊沒有在意。
既然這家夥都不怕死,紅袖所想的便隻有在危險來臨的時候背著這家夥跑路。
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就在陳小富離開臨安的第三天,定王收到了從臨安快馬送至的一封信!
這封信是他的幕僚俞途親筆所書!
看完了這封信的內容,定王陳餘竟然笑了起來!
他將這封信丟給了河南道刺史商簡書,說了四個字:
“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