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兵卒的視線中,陳小富緊隨夏侯常勝跑了去。
阿來一瞧,這不行啊,得保護這位金貴的少爺的安全,他也連忙跟在了陳小富的身邊。
心想這黑燈瞎火的,可萬萬不能讓他跌落了山穀才行。
他若是跑不動了,自己可還得背著他回來。
那些兵卒們一瞧頓時也大吃了一驚,他們萬萬沒有料到少爺竟然也要與他們同練!
少爺……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他能跑多遠?
大抵是少爺的好奇吧,在花溪彆院呆久了到這地方見此情景尚感新奇罷了。
沒有一個兵卒認為少爺能跑完全程,哪怕少爺沒有負重他也不行!
他們的精神為之一振,想要看看少爺跑多遠就會放棄,隊伍便跟隨在了陳小富的身後離開了訓練場,消失在了山野林間。
訓練場恢複了寂靜。
老黃坐在了訓練場邊的一個石墩子上。
冷道士也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盞氣死風燈在漆黑的夜裡散發著明亮的光,光線是昏黃的,老黃的眼卻燦若星辰。
冷道士摸了摸那兩撇八字胡須:“他果然是不一樣的。”
老黃微微一笑:“可你並沒有算出來。”
老黃扭頭看向了冷道士,又道:“三歲那年,你算他活不過十七歲。”
“六歲那年,你算他還是活不過十七歲。”
“十二歲那年,你算他也是活不過十七歲……”
“你在命術上的造詣遠不及李尋風啊!”
冷道士那張老臉微微有些紅。
他脖子一硬,倔強的說道:“可他真的跳了樓啊!”
老黃瞪了他一眼:“可他並沒有死啊,反而還活出了真正的人樣來!”
冷道士啞口無言。
老黃又道:“幸虧老夫人沒有全信了你的話,這些年默默的為他做了許多。”
“你現在再算他的命又是如何?”
冷道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算不了。”
“……怎麼算不了?”
“因為按照他的生辰八字怎麼算他都已經死了,可他卻活蹦亂跳……從命術上來說,這便是他已經逆天改命。”
“天道大衍,神秘莫測。”
“能逆天改命之人少之又少,這一旦改了命,其命理便被天道遮掩,就算是師祖在世他也無法再去推衍。”
老黃又咧嘴一笑,心想少爺的命是神仙救回來的,有仙人撫頂,他的命確實凡人無法去算。
“大周氣數究竟還有多少年?”
冷道士沉吟三息:“也無法推衍。”
老黃眉間微蹙:“這又是為何?”
“這事說來話長,頗有些複雜。”
“女皇遷都薊城,下旨命道教七十二觀在上方觀舉行了一次羅天大蘸。”
“說是為大周的百姓祈福,其實是為了消弭集慶宮裡的滔天怨氣,也是為了安撫集慶皇陵曆代皇帝的憤怒……”
“皇帝都是真龍啊!”
“他們雖然死了,但他們的龍魂依舊存在。”
“他們的龍魂庇佑的是大陳的江山,對大周朝就是最大的煞氣。”
“另外……那場羅天大蘸還要為大周國祚加持,便是要穩固大周朝的龍氣。”
“這大周朝的龍氣始於利州,女皇定都薊城,那道龍氣途徑大巴山、秦嶺、和太行山北上,彙聚了三處大山之龍氣本應該化為真龍之魂落於薊城皇宮那處龍穴之中,”
“可偏偏那場羅天大蘸出了意外。”
老黃一怔:“什麼意外?”
“引龍歸穴的時候,有天雷從天而降。”
“上方觀主殿遭受雷擊,內場的香斷了三柱,死了兩個紫袍大法師,導致引龍歸穴中斷。”
“龍魂隻有一縷進入了龍穴,其餘……四散。”
老黃:“……這豈不是說大周氣數不長?”
冷道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奇怪的就是,那些四散的龍魂並沒有原路返回。”
“它們遊蕩在薊城四方不舍離去,形成了遊龍戲鳳之格局……”
“女皇乃天鳳,那些龍魂被她所吸引,倘若歸穴成功,大周國祚至少五百年!”
“倘若那些龍魂退去,就那一縷殘魂,大周國祚……最多數十年。”
“這若即若離之勢就看不懂了。”
“有可能鳳隨龍去,那便是大周還位於陳。”
“也有可能鳳吞龍魂……那就是天下大亂兵戈四起。”
老黃撇了撇嘴:“那些龍魂就沒有辦法重新安定?”
“有!”
“什麼辦法?”
“有真龍現世……若真龍去了薊城,那些遊蕩的龍魂便會歸位。”
老黃眼睛一亮:“他會不會就是真龍?”
冷道士沉吟三息:“天下道士,沒有人能看出誰是真龍。”
也對,如果知道了誰是真龍,他根本就活不到去薊城的時候。
“你老是鼓動他謀反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龍?”
冷道士咧嘴一笑點了點頭:“一個被大道改命的人,他最有可能就是真龍。”
“不過……天道有時候也有欺騙性,以假而亂真,讓天下人以為他是真龍,但真正的真龍卻往往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才會出現。”
“他若是造個反,若成,他就是真龍,若敗,他就是幌子,但隻要大周亂了就有機會找到真正的真龍,你看,他造個反這是多好的事?”
“可他小子不上套啊!”
“哎……”
冷道士搖了搖頭:“這小子似乎有生而知之之能,比如他的才學,貧道是不相信一個白癡突然間就能在才學上比肩大儒的。”
“還有就是這小子與眾不同……你見過誰家的少爺能和這些兵痞子一同去夜跑的?”
“他不僅僅是寫出了這兵書,昨日我見他在雨中訓話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感覺?”
“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養尊處優的少爺,他就是一個兵!一個很厲害的兵!”
老黃愣了片刻,微微頷首:“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嗯……他根本就沒上過戰場甚至都沒見過軍隊,可他卻寫出了那首《漁家傲、秋思》。”
“他站在那台上的時候就像出鞘的劍!”
“他的精氣神與文人截然不同!”
“隻有刻在了骨子裡的經曆和閱曆才能有如此之表現……”
冷道士摸了摸那兩撇八字胡須,眉間微蹙,又道:
“你得讓老夫人給老鬼說一聲,這小子鋒芒已顯,還很盛,他若是真去了帝京……得多加小心!”
老黃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他望向了遠處漆黑的山隱隱有些擔憂起來:
“他能跑完那條難行的路麼?”
冷道士也望向了那漆黑的山:
“這樣的路算什麼?”
“他真正難行的是他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