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夜造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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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幼嘉盯著一眾女眷的視線,淡定自若的回了自己的棲身之所。

她走後好久,低頭許久的二房呂氏才捧著擦拭到鋥光瓦亮的陶罐,湊近自家夫人嘀咕道:

“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神氣什麼?”

“沒瞧見咱們都準備答應下來了嗎?還要拿刀,說些什麼生死之言敲打咱們”

黃氏一把甩掉手中的井繩,也從鼻孔裡哼出了一口氣。

呂氏見自家夫人似還有些怒意,稍顯媚意的桃花眼一轉,指了指老夫人身邊那兩個準備將兩種米摻和到一起的婆子,小聲試探道:

“夫人,那咱們真的就聽那個小丫頭片子的,真就這麼分派?”

如今的情景,大家夥其實也都瞧出來了——

大房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小娘子是個手段駭人聽聞的狠角色。

眾女眷中,誰也沒有膽與之不,與其手上的刀對衡的人。

不過,正麵不敢對上餘幼嘉不假。

可她們,到底又為什麼要如此聽從安排呢?

呂氏眼見自家夫人變了臉色,心中欣喜,又細細道:

“夫人,原先在江陵,外有那些因咱們是餘家人,對咱們多有刁難的畜生,咱們才一直被老夫人壓著,聽老夫人的安排。”

“可咱們如今到了崇安縣,江陵那些人想必不會追過來打罵咱們,咱們不,夫人其實也應當為自己,為四小姐與五少爺想想。”

“大房的大夫人病重,今日那位老大夫也說了,往後指不定要花如山似海的銀錢,若幾房還是一家人,那豈不是被拖累,不如就此分家————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將各自忙碌的女眷們視線都吸引了過去,連一直呆滯坐在井邊的三夫人洪氏都微微抬了抬頭。

黃氏一隻蒲扇似的手還停留在空中,一隻手便叉上了腰,她周身氣勢磅礴,父輩將軍之遺風儘顯,竟一點兒都不輸給原先在院子中拿著切藥刀的餘幼嘉。

黃氏化掌為指,指著倒在地上捂著臉哭泣的呂氏,大聲喝道:

“呂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我的陪嫁,雖早給了老爺做妾,但家中遣散奴仆那日,我便早同你說過,你若有異心,不願意隨我們一起吃苦,隻管同我說,我一定放了你的籍,給你些錢財讓你走。”

“你既一定要隨我們來,便該安分守己,何故如此搬弄是非?”

呂氏一隻手死死的掐著陶罐,一手捂著臉,哭聲越發大了一些。

黃氏喝責了幾句,胸中怒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發盛了些:

“我且問你——

你現在攛掇著我分咳,攛掇著我不聽那小丫頭的話,那誰來變出錢財?”

“我們在江陵忍饑挨餓,到了此處,那說話不中聽的丫頭片子好歹能給咱們個遮風避雨的屋棚,給咱們些許吃食,還給病患治病”

“若是你,你能變的出來嗎?”

黃氏到底是留了幾分顏麵,沒有將呂氏挑唆分家的事情說出來。

呂氏身子一顫,被罵的臉皮子臊熱,當即撇開一直抱在懷中的陶罐,趴在地上便嚶嚶哭了起來。

眾女眷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何事,兩個在混米的婆子當即將震怒的黃氏勸回了屋子。

這個夜,有的人震怒,有的人長歎,有的人心中怨結

而有人,正在同被子打架。

餘幼嘉好不容易在豬圈裡收拾出一塊乾淨的地方,簡單擦拭了一下,剛要鋪開被子躺下,一下便犯了難。

表哥的靠譜自然不是假的,但有時太靠譜,便成了煩惱。

如今的布料,無非便是綾羅綢緞,絲帛錦絹。

不過少有人知道,這八項裡麵的檔次排行,是以羅,錦,綾,綢,緞,絲,帛,絹,自上而下排列。

表哥許是軟心腸,哪怕餘幼嘉交代過一切從簡,但還是沒有給最低的絹被,而是用了較為合膚柔順的絲被。

而被芯,也沒有用蘆花、楊柳絮、茅草,而用了敝綿。

換句話說,被套和被芯都有,且不差,但

被芯卻不像餘幼嘉所熟知的被芯,少了一道單獨包裹的工序。

再加上她隨手拿的這床被子,在黑燈瞎火的環境中被勾了幾下,原先隨意固定敝綿的幾針粗針腳被勾斷,內裡的敝綿在軟被套中亂跑,總有一處多,一處少

餘幼嘉越理,火氣越大,偏生黑燈瞎火又找不到針線,正要撇開被子,便聽門被輕輕敲了兩聲。

餘幼嘉徹底放棄,枕著被子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就這麼點兒地方,喘氣都能聽到的地界,還敲什麼門?”

那人敲門的動作停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小妹,你還沒睡?”

餘家姐妹們的排行早已固定,餘幼嘉這一出現,便著實有些尷尬起來。

如今‘嘉娘’‘小妹’‘阿妹’‘嘉姐’‘嘉娘子’‘小娘子’叫什麼的都有,叫什麼也不讓人覺得意外。

餘幼嘉聽到了聲音,也沒起身:

“睡了。”

實在不是她不耐煩,隻是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睡了難道還能開口?

那聲音不懂餘幼嘉的黑色幽默,隻一息便又沉寂了下去。

餘幼嘉等了片刻,聽氣息徘徊在門口久未消散,著實有些頭疼,隻得翻身又站了起來,打開了薄薄一扇木門:

“二娘子怎麼還不去歇息?”

難道被那麼一通罵,三娘還沒去找形影不離的姐姐訴訴苦?

還是

還是三娘已經去訴完苦,如今正是要對她發難的時候呢?

思及此處,餘幼嘉微微挑眉,但還沒等她再敲打敲打這位姐妹花裡的大美人,便見容貌嬌麗,氣質溫婉的二娘子咬著唇,靈敏的鑽進了門中。

此夜本無月,但架不住美人著實耀眼,眼中水波更似秋水。

餘幼嘉稍稍猶豫了一瞬,沒有趕人,隻理直氣壯道:

“你們來時可有帶些針線?借我一借。”

二娘臉上原先那些掙紮,痛苦,欲說還休的神情霎時一頓,有些茫然的從袖口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帕子,帕子打開,幾根銀針插在絲線中,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躺在掌心裡:

“這樣的針線嗎?”

餘幼嘉點了點頭,正要伸手,二娘忽然輕聲道:

“何處有缺?我來補便是。”

餘幼嘉也沒有矯情,指了指自己床位上的那床被子,二娘便當真絞了段針線開始細細縫補起來。

兩人一人坐在床頭,一人坐在床位,就這麼借著微弱到幾乎沒有的月光縫補被子。

餘幼嘉看不清二娘的眉眼,隻能看到美人修長脖頸與指尖不斷在被褥上翻飛。

補著補著,餘幼嘉突然問道:

“二娘今夜來此,不會也是讓我賣了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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