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豬圈’
輕飄飄的一句話,不是簡單的震住了場麵,而是太過能震住場麵。
一群原先被周氏挑撥的女眷霎時間死寂下來,各個麵露詫異,活像是被雷劈過一般。
這回,莫說是同餘幼嘉有血緣的二娘與三娘麵露吃驚與不忍,連與餘幼嘉有過‘罵戰’的黃氏,氣勢都矮了一大大大截。
一片死寂之中,黃氏躊躇幾息,猛然閉目,像是壯士赴死一般,咬牙道:
“我瞧見路上你同四娘有說笑,想必是你們倆性子相和,既年紀又相仿,若是你不願意去大房與老夫人處,又不在意我房中有個男丁,你可過來與四娘同住。”
二房那間屋子裡原本就已經有四人,不過那間屋子好就好在,都能由黃氏這個二房當家夫人說了算。
黃氏惦記著糊塗的周氏沒人肯搭理,大房房中又有一個曾與周氏有過舊怨的大嫂白氏,不知周氏有沒有在閨女麵前上過眼藥
黃氏雖然脾氣火爆,但卻分得清輕重緩急,也真心不願一個同自家閨女一樣年紀的小娘子住去豬圈。
她自認已經做出了退步。
可沒想到,餘幼嘉沒有領情相謝,隻是衝著她略感詫異的挑了挑眉,又笑著搖了搖頭。
黃氏沒料到自己的一腔好意還沒被人瞧上,當即氣惱道:
“好好的屋子不住,你居然還去住豬圈,下輩子投胎轉世也變成小豬!”
這嗓門不小,板車上一直休息的餘老夫人與大夫人白氏,立馬有了動靜。
餘老夫人的身體明顯比大兒媳稍稍好些,率先爬起來,試圖阻止這一‘荒唐’的行為:
“不,不可”
餘幼嘉擺了擺手,比麵露五顏六色神情的女眷們還要坦然:
“老夫人,不必勸我。”
“你難道沒有想過,若是我給自己安排了一間好屋子,其他人會怎麼看我,我又該怎麼服眾?”
“我若沒有身先士卒,其餘人隻會想‘這人果然偏心,給自己安排更好的屋子’‘我們又憑什麼聽她的?’”
“你們如今四個人一間房剛剛好,無論誰房中多了我一個,都是多,一個兩張床的屋子,兩個人擠一張也算勉強,若有傷患,不能擠,少不得就得睡在地上。”
“如此一來,再多我一個,又怎麼能睡得下?”
無論是老夫人房中,還是大房二房房中,餘幼嘉早早就已經有了規劃。
老夫人身份最高,身子骨又不好,兩個婆子與周氏必定不會同她擠一床,肯定會有一人睡在地下。
大房中大夫人病的最重,有一人床前守夜伺候,也是常理。
而二房中,有一病重的男丁,縱使黃氏願意與妾室同擠一床,四娘恐怕也難和五郎同睡。
想必大概是黃氏帶著閨女,讓五郎睡一張床。
如此一來,餘幼嘉便連每人房中誰可能睡地上都想到了,怎麼好擠下去?
相反,餘幼嘉看了一圈,發現豬圈倒是不錯的好選擇。
豬圈也差不多是屋子那樣的布局,有頂棚,四麵封閉,內有四麵土牆隔出來的五個欄圈,還有窗。
平頭百姓之家,牲畜往往是一家中最貴重的東西,一家一年到頭就等著牲畜出欄,過個好年,平日裡更要好好飼弄。
更彆提這明顯是養許多頭豬,對百姓來說價值不菲的大豬棚,所以連地都比其他屋子都夯實了不少。
較高的地勢,精心建造,明顯規模不小的豬棚,自然比其他草屋更不容易漏水。
這就給了她彆樣的想法。
果然,仔細查看一圈,果然看到欄圈邊,靠門處,有一個小小的空地,支著一人身位的木板,明顯是從前那一家人為了照看這規模不小豬棚裡的豬而守夜時留下的小床
如此,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一來,不用同其他人擠一間屋子,二來不用去時時刻刻看顧廚房,更不用隨時聽動靜給其他人倒水熱餐
彆人心中許會憐憫,嘲笑她睡豬圈。
殊不知她還在笑這些人自作聰明,還在謝這房屋的上一個租客是個好人,將豬圈打理的乾乾淨淨才走呢!
餘幼嘉的坦然顯然再次震住了一批人。
這回,原來眼中仍有些不服氣的幾個生麵孔,眼中的火苗也散了,各自嘴上雖然不說,但卻頗有心服口服之感。
餘幼嘉沒有錯過各人眼中的欽佩,也沒有錯過這個好時機,當即伸手喚人,按照人頭數,將車上的被褥,秋裳與冬衣都各自分了,方才囑咐道:
“被褥,秋裳,冬衣,我各拿一套。”
“其餘人,除了被褥是兩人一套,秋裳與冬衣也先各發一套,剩下隻餘兩套被褥,兩件衣裳,留存待用,想必沒有意見?”
房屋既已讓,也沒有人在意這種細枝末節,當即便是齊齊點頭。
隻有二娘與三娘稍稍猶豫了一下,兩姐妹執手來到了餘幼嘉麵前,摸出了一個沒離身的包袱來拍了拍:
“阿妹,我們的衣服便不用給我們了,抄家之時,雖然倉促,但我們也帶出了些東西,雖首飾頭麵早已被官差拿走,可這幾件衣裙仍在。”
“大家一季隻有一件衣服,不好換洗,把我們的讓給她們罷。”
餘幼嘉掃了一眼那個包袱,十分平靜的將剩下的被褥與衣裳捆好,當著眾人的麵,一點也不客氣的開口道:
“你們是真心想要讓衣服,還是因不想穿這些鄉野村婦才穿的粗布衣服乾活,所以才想出了‘讓衣服’的法子?”
餘幼嘉說話從來都不客氣,這話一出,當即就讓二娘與三娘白了臉色。
二娘溫婉秀氣,說不出什麼重話,反倒是明顯嬌俏活潑一些的三娘將話頭接了過去,單手叉腰,指著餘幼嘉道:
“你!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親妹妹!”
“我們好心說要將衣服讓給她人,你怎的還這樣汙蔑我們?”
餘幼嘉沒有回應前一句話,隻抬眼,平靜的看著二娘與三娘,直到將人看的渾身發寒,避開目光,方才道:
“汙不汙蔑,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你這包袱裡麵的衣裙一定都是做工精細,價值不菲的衣裙,讓你們心愛到連被抄家都想帶上。”
“既如此,你們此時拿出這幾件衣裙來,還說準備以後穿,難道不是想避開乾活,坐在屋中繼續當千金小姐嗎?”
“你們可彆告訴我,你們準備穿著羅裙下地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