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筷落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輕響。
謝肅州緩緩抬眸,眼底湧上一絲暗芒,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謝洺輕咳,舌尖頂了頂腮幫,低聲道,“我辭去了鏢局的工作,想……入勤王的軍隊。”
謝肅州將碗重重擱在桌上,俊臉上烏雲密布,語氣冷得嚇人,“我不同意。”
“二哥,若我能乘勢……”
“若你不成呢?”謝肅州打斷他的話,直直盯著他,語氣森寒,“謝洺,你還想讓家裡再少個人嗎?”
謝洺張張嘴,想要為自己再爭取一番,可對上二哥的眉眼,終是開了不口。
“讓他去。”西間屋子的門被人從內拉開,蘇橙一手拿著碗筷一手牽著小姑娘,望著桌邊二人冷靜開口。
謝肅州薄唇泛白,眉間陰鷙,“我說,不準。”
“他既然有天賦,何必要埋沒他?”蘇橙坐在桌邊,掃了眼在哥哥麵前如同鵪鶉一般的謝洺,“我能懂你的心境,戰場上刀劍無眼,輕則受傷,重則喪命,但謝洺既然開了口,就說明他深知這一切。”
謝肅州沉默不語,那雙黑沉眸子看的人脊背發涼。
“你就甘心讓他一輩子呆在農莊裡,麵朝黃土背朝天嗎?”蘇橙麵不改色,淡淡開口,“你是當哥哥的,謝洺有幾斤幾兩,你最清楚不過,饒是如此,也要攔著他不成?”
謝洺凝神望了她片刻,表情有些怔然。
【宿主,謝洺好感值漲了三點。】
謝肅州闔上眼,麵上有兩分蒼白,“依你之見,他入軍隊是件好事?”
“謝洺在武學上頗有造詣,入軍自然可行,但不是勤王的軍隊。”
蘇橙的話音落地,院中三個男人都朝她望來。
謝肅州怔了瞬,聲音裡裹著試探,“為何勤王的軍隊不行?”
“勤王靠著軍功封了異姓王,說明他本身就驍勇善戰,這等人物必然會引起最上頭的忌憚,如今他光明正大招兵買馬,上頭怎會允許?”蘇橙輕聲說著,溫和的眉眼多了幾分精明,“現下他大張旗鼓,上頭沒有一絲動靜,就是在等著揪他差錯,一網打儘。”
在書中,原身拿走了謝家所有的積蓄,謝肅州放棄科舉,整日上街打聽兩個孩子的下落,謝錦玉險些病死床榻,謝洺跪遍了整個村子卻湊不出一吊錢,隻能厚著臉皮去跟周家求藥,恰逢天降洪災,三兄弟被迫分開七年,再見麵,早已各自成神。
也就是說,謝洺的機遇是洪災之後才出現的。
謝肅州半眯起眼,眸光狐疑,“你為何知道的這麼清楚?”
“動動腦子而已。”蘇橙輕笑一聲,看向身側早已呆住了的謝洺,粉唇輕啟,“你明日隨我去官府,要回謝家的三塊地,先幫我把地種上,解決家裡生計問題,等到秋後,正統軍隊招兵,我一定送你去軍營。”
“官府?”謝洺愣住,將急忙追問,“你真的要去告你娘家?”
蘇橙眸光閃爍,“若是不拿出點真把式來,他們怎能服軟?那些地就真讓他們白占一輩子了。”
謝洺回過神來,有些悵然,“說得容易,我若是忙於莊稼,哪來的銀子給我三哥買藥看病?”
聞言,謝錦玉臉上瞬間失色,孤身站在院中,瞧著桌邊三人,黑漆漆的眸子徹底沒了光亮。
他果然是個拖累。
“謝錦玉有我照顧,絕不會棄他於不顧。”
謝錦玉猛地抬起俊臉,望著桌邊的倩影,眼尾漣著薄紅,眸中閃過慌亂和錯愕,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銀子我也會想辦法去賺,無論是肅州科考還是錦玉治病,都不是你該發愁的事。”蘇橙淡然一笑,拿起臟了的碗筷進了廚房,完全沒發覺身後的三個男人還在望著她。
平平淡淡的兩句話在三人心中掀起了巨大波瀾,讓他們久久不能回神。
【宿主,三個男主好感值都漲了,尤其是謝錦玉,一下加了五點。】
蘇橙壓下上揚的嘴角,偷偷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
謝忱攥緊衣袖,小心翼翼的看向身側的男人,“三…三叔……”
謝錦玉喉結滑動了一下,目光仍舊盯著廚房的方向,話卻是對著謝忱說的,“你最好能征得她的原諒,否則,我就往死裡抽你。”
廚房外,蘇橙垂眼瞧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孩,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你要做什麼?”
謝忱使勁閉了閉眼,彎下雙膝,直直給蘇橙跪下,在她震驚的眼神中給後娘磕了三個頭,聲音很小,“對不住,我錯了。”
遠遠的,謝錦玉拎著藤條就守在那兒。
仿佛蘇橙說一句不原諒,他就能抽死這個不讓人省心的侄子。
蘇橙挑眉,“你知錯了?”
“知了。”謝忱點頭,垂著小臉道,“我不該與外人一起指責你。”
“錯。”蘇橙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對上謝忱不解的目光,輕聲道,“你錯在不該一聲不吭就誤會我,今日在河邊,你可有瞧見宋剛對我騷擾不成反被我暴打一頓踹進河裡?”
謝忱愣了一瞬,搖搖頭。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跟來的,但你站的地方視角不對,看不清全貌,我試圖解釋,你扭頭就走,之後還幫著周蓓蓓一起對付我。”蘇橙環住雙臂,饒有興趣的盯著他,“我知道你是想趕我走,覺得我心思不純,可我現在是謝家婦,你埋汰我,無疑是給謝家抹黑。”
“你可以道歉,但我也有不原諒你的權利。”蘇橙凝視著他,唇角微微上揚,“要是想免了那頓藤條炒肉,就拎著笤帚把院子掃了,再去把泔水倒了,以後這兩個活計都歸你了,我每天都會檢查,隻要讓我發現你偷懶耍滑,就等著被你三叔收拾吧!”
“我……”謝忱張張嘴,知道多說無益,隻好悻悻起身,拿起一旁的笤帚開始掃院子。
謝錦玉見侄子吃癟,嘴角忍不住上揚,目光落在那道纖瘦的身影上,多了幾分探究。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謝家的大門就被人敲得邦邦作響。
謝洺還沒睡醒,一臉戾氣的拉開門,“誰?”
門外,是兩男一女,為首的正是昨日見過的田氏。
田氏咧嘴一笑,笑意不達眼底,“我們是來還你們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