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謝洺殺氣騰騰的雙眸,田氏一噎,話就這麼卡在嘴邊,“我…我……”
蘇橙抓住他的小臂,悻悻開口,“小叔消消氣,三塊地他們必然要還,欠下的租金和糧食也非給不可,否則,咱們就公堂見!”
謝洺瞥了眼攀在自己臂上的小手,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想起從前不太美好的回憶,他眸底閃過嫌棄,卻礙於太多人在附近,沒法子發作,隻能默不作聲的收回長槍。
蘇橙沒察覺他的情緒,回頭看向一臉憤恨的田氏,揚聲道,“老太太,之前那些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土地和糧食你們必須得還,明日午時前,見不到東西,就彆怪我去報官。”
“從小你們就偏心,蘇國才扔了不吃的東西才能落到我嘴裡,對我非打即罵,為了讓你們喜歡我這個女兒,我幾乎對你們百依百順,可如今我嫁了人,一切就都不同了,今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們不必再去我麵前哭慘哭窮,蘇家事,我一概不會再管。”
田氏怔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的慫包閨女怎麼突然有了這等脾氣?
謝洺微微側過頭,餘光瞥見女人的側臉,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怪異。
蘇橙盯著田氏滿是皺紋的臉,心口泛起酸意,似乎是原身尚未散去的情緒,“我與蘇家,一刀兩斷。”
話落,她抓起謝洺的手腕,拉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蘇家莊。
見沒了熱鬨看,周遭的鄰居陸陸續續都散了。
“娘!”餘白婷追出來,惡狠狠望著那兩道離開的背影,氣上心頭,“蘇橙那死丫頭說得可是真的?咱們不僅要還地,還要給她銀子和糧食?”
“還不是國才沒腦子!要是哄著那個賠錢貨簽了契書,咱們何必落到這個地步?”田氏氣不打一處來,又舍不得打罵親兒子,隻能憤憤拍了兩下大腿,“蘇橙那個小賤蹄子翅膀硬了,仗著有謝四,敢和老娘叫板了!”
“娘,要是真把土地還回去,你大孫子可怎麼辦啊!”餘白婷氣得直跺腳,恨不得把蘇橙那個賤人抓回來猛抽兩巴掌。
“你好好養著身子,彆的不用你管。”田氏沉著臉,小綠豆眼裡閃過陰毒,“反正是個沒用的妮子,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那個賠錢貨要是來真的,就彆怪我和你公爹心狠。”
蘇家莊村口
謝洺耷拉著眉眼,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腕上,見她沒有要鬆手的打算,沉著聲音問道,“你還要牽多久?”
蘇橙正沉浸在首戰告捷的喜悅中,聽到這話,才發覺自己還在拉著謝洺的手腕。
孤叔寡嫂,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蘇橙像是碰到了燙手山芋般猛地將他的手甩開,手心在裙子上蹭了蹭,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悻悻扯出一抹笑來,“小…小叔……我在氣頭上,忘記還和你……”
她的反應之大,讓謝洺都嚇了一跳,直愣愣看著她,半晌才問道,“我是什麼臟東西麼?”
“嗯?”蘇橙一怔,旋即回過神來,連連擺手,“小叔你彆誤會,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我是怕給你造成不必要的負擔。”
謝洺垂眼瞧著她,心中的怪異越來越甚。
從前這女人巴不得將整個身子都貼上自己,生怕錯過了一絲諂媚的機會。
如今,居然避他如蛇蠍?
謝洺深吸一口氣,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自己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嫌棄和驚恐。
她害怕自己?
謝洺閉口不言,一手抓雞一手抓鵝,安靜站在一旁等牛車。
和謝四郎呆在一處,蘇橙坐立難安,時不時就要扭頭看一眼那柄長槍還在不在他背後。
兩刻鐘後,牛車才晃晃悠悠趕來,將二人帶回杏花村。
謝家住在村尾,想回家,就隻能跨過整個村子。
牛車不像馬車,沒有遮擋,隻有一小塊用來擋雨的竹棚,幾乎是大半個村子的人都看見了蘇橙,剛想議論她兩句,就瞧見了冷著一張臉坐在她身後的謝洺,紛紛低下頭去忙活,不敢多言語。
謝洺臉色差到不能再差,高大的身軀縮在狹小的牛車裡,一腿盤著一腿曲起,手臂輕輕搭在車邊,蘇橙坐在他前頭,緊緊抱著懷中的雞和半死不活的鵝。
遠遠瞧去,蘇橙像是坐在了謝洺懷裡。
叔嫂之間,如此近的距離,隻因後頭坐的是謝四,沒有人敢說半句閒話。
哎劉嬸子聽見動靜,從自家院中冒出了頭,瞧見跟在蘇橙身後的謝洺,頓時喜笑顏開,“哎呦,四郎回來了!”
瞧見劉嬸子,謝洺神色柔和了些,“許久不見,嬸子瘦了不少,看著都年輕了。”
“你這孩子,把你三哥的嘴甜給學來了。”劉嬸子聽後咯咯直笑,“前段日子還跟你劉叔念叨你呢,你咋有空從鏢局回來哩?可是公休了?”
謝洺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固,旋即又笑著應下,“是,公休了。”
“那敢情好。”劉嬸子側眸看向蘇橙,見她拿了不少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老大媳婦,你還真去娘家乾仗了?”
蘇橙擦去額前滲出來的薄汗,粲然一笑,“嬸子以為我誆你呢?說到就要做到,我搶了隻老母雞回來,等下了蛋,我給嬸子拿幾個去。”
劉嬸子悻悻開口,朝著謝家院子擺擺手,“不用惦記著我,快進去吧,彆讓雞跑了。”
等到謝家關上院門,劉嬸子才撓撓頭,一臉不解的望向天上,“怪事哩,這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呀……老大媳婦轉性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謝翠翠從廚房裡小跑出來,瞧見謝洺,歡天喜地地湊上去,“四叔!翠翠想死你了。”
謝洺把她抱在懷裡,寵溺的捏捏小臉,低聲道,“你三叔呢?”
謝翠翠摟著他的脖子,聲音清脆,“三叔在屋裡,今兒咳嗽又重了。”
謝洺陡然變了臉色,抱著謝翠翠就進了自己屋子,去看望謝錦玉。
蘇橙收拾完院子,拿起洗衣裳的盆和棒槌去了河溝子,絲毫沒發現身後多了個小尾巴。
河水潺潺流淌,蘇橙在岸邊蹲下,將衣物在水中過了幾遍水,才開始打皂莢。
忽地,她身後閃過一道人影。
下一瞬,她被人攔腰摟住,背後的大手還在她的細腰上遊走,“蘇兒,老子可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