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武看著老爺子的側臉,心猛地揪了一下。
“爺,到時候。。。”
老爺子瞪了眼孫傳武,伸出手整了整孫傳武的衣服。
“什麼到時候?”
“你呀,彆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人什麼時候不得麵對死亡啊,咱們本身就是做這個的,你還怕這個?”
“我就是想讓你多活兩年。”
老爺子伸出手,孫傳武趕忙低下頭,老爺子輕輕的摸了下孫傳武的腦袋。
“嗯,多活兩年。”
回了家,生活又陷入了平靜。
八月十號一早,孫傳武接了電話,直接帶著南誌遠兄弟倆去了隔壁縣城。
孫傳武算是占著兩個市一個縣,彆的不敢說,這麼大的地方,天天死人都很正常。
但是不可能有人天天找孫傳武。
孫傳武名氣雖然大,但是還沒到誰都得找他的地步。
隔壁的縣城還是第一次找孫傳武過來辦事兒。
隔壁縣和他們縣城不一樣,民風要更加的彪悍一些。
他們這邊種植人參的比較多,特彆是開放了個體以後,種人參的就更多了。
這年頭很少有上鄉下收人參的,路極其難走,成本太大。
所以,這些參農想要賣人參,就得去隔壁的縣城,因為那地方有人參市場。
南方的參販子,一般都聚集在那一邊。
就這麼說吧,彆看現在都八幾年了,哪怕到了九幾年,狗路過他們那些村子,都得扒層皮。
他們賣人參都得幾家人拿著家夥事兒一起趕路,要不路上真有劫道的。
這一路上倒是沒有劫車的,孫傳武也不怕,他們雖然隻有三個人,現在還不禁真理(biubiubiu)呢,孫傳武特意去供銷社買了三把放在車裡。
你敢搶,我就敢開槍。
這年頭是有猛地,但是傻逼還是少,都惜命。
到了隔壁縣城,孫傳武不由得感歎,怪不得是人參交易市場呢,發展的確實比白雲縣好。
開了招待所,孫傳武直接去了事主家裡。
事主是縣裡的一個大哥,他們這邊就沒有孫傳武所在的白雲縣那麼複雜了,大哥就那麼一個。
白雲縣是自治縣,朝鮮族占了一大部分,所以大哥都是有兩個,甚至一整出來四五個。
到了大哥家裡,大哥迎了上來,熱切的和孫傳武握手。
“小孫先生,早就聽說你辦事兒妥帖講究,今天一見你啊,果然是不一般。”
“您太客氣了。”
大哥下一句話直接破功。
“現在靈棚搭好了,你也來了,就等我爺走了。”
孫傳武:???????
看著眼前板正的靈棚,孫傳武還以為老爺子走了,感情還沒走呢?
這是拿自己當黑白無常了,過來直接索命唄?
這特麼誰家好人,能先給老爺子靈棚都搭起來的,得,這麼一瞅和鎮三山一樣的貨色。
孫傳武善意的提醒道:“傅大哥,提前辦這些東西吧,不太好,不吉利。”
傅帥也不生氣,大大咧咧的說道:“嗨,都是我爺自己安排的。”
“人歲數大了吧,看的也開了。我爺早些年是胡子,都來小本子來了,讓東北抗聯收編了,當時跟著抗聯一直打遊擊。”
“等小本子跑了,老美又得得瑟瑟的去打北高麗,我爺又跟著過了江。”
“他這一輩子啊,啥事兒都乾過,搶過娘們兒,殺過財主,乾過本子,往老美俘虜懷裡揣手榴彈。”
“等打完了仗,他就回來了,直接退了伍。”
聽到傅帥這麼說,孫傳武不由得對老爺子肅然起敬。
這世界上啥人都有,傅帥的爺爺也是個奇人,當土匪也專業,打小日本也在行。
估摸著老爺子在部隊沒少受處分,要不以老爺子這些功績,最起碼混個高職不困難。
倆人一麵說著,傅帥一麵領著孫傳武進了屋。
“屋裡請。”
先一步進去,傅帥朝著旁邊屋吼了一嗓子。
“爺,小孫先生來了。”
屋子裡傳出來一個老頭不耐煩的聲音。
“叫喚啥叫喚,來就來唄,咋滴,他來了我就得嘎巴死了唄?”
傅帥摸了摸鼻子,進了屋,孫傳武也跟著走了進去,看到一個老頭靠著被臥,右手還夾著一根煙。
左邊的袖子空空如也。
孫傳武一瞅,這老爺子一點兒要死的樣都沒有啊,咋就提前張羅著辦後事兒呢?
看著孫傳武好奇的樣子,老爺子指了指炕頭上的煙:“小孫兒啊,自己拿著抽,彆客氣。”
傅帥趕忙拿起煙遞給孫傳武,孫傳武也有些發懵,接過煙,坐在炕沿上,一臉不解的看著老爺子。
“老爺子,您這。。。”
傅帥嘿嘿一樂:“咋滴,我這不是要死的樣?”
孫傳武點了點頭,不過沒把話說死:“這玩意兒咋說呢,還沒把過脈,我也不太確定。”
“但是您喊我來,應該是有您的道理的。”
對於眼前的這個老兵,孫傳武打心底尊重。
甭管他出身怎麼樣,隻有東北人才知道當年抗聯的含金量。
不是說抗聯有多能打,就當是東北那個環境,傅老爺子能不當土匪參加抗聯,這就足以讓人尊重。
英雄不問出處,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老爺子癟了癟嘴:“一肚子彎彎繞,有啥說啥唄,我就聽不得好話。”
“好話啊,就是抹了蜜的毒,最殺人。”
孫傳武摸了摸鼻子,一臉尷尬。
這老爺子說話是真直白,不過也對,就老爺子的過往,有彎彎繞也使不出來。
“老爺子,那我就直說了?”
老爺子眼睛一橫:“說就得了,磨嘰啥。”
“那啥,老爺子,你咋就覺得你要死了?”
老爺子看了眼傅帥,翻了個白眼兒。
傅帥看著孫傳武看過來的眼神,趕忙擺手:“這事兒和我沒關係啊!我乾不出來逼我爺死的事兒!”
老爺子摸過來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然後用煙屁股一懟,猛吸了一口。
“我吧,活了這麼多年了,活夠了。”
他靠著被子,渾濁的眼睛中泛著淚花。
“當年俺們一幫子人給人家當長工,俺爹是長工,俺娘是長工,到了我,還是長工。”
“他家吧,有三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