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選一,不,應該是三選一。
聽老爺子的意思,自己以後被雷劈是免不了的,可能小富遭雷劈,大富大貴就挫骨揚灰了。
讓自己重新走一遍來時路,那是更不可能的,上一世自己活的太窩囊,哪怕再走一遍,他也沒信心比上一世能好多少。
官場小說他看了不少,但是沒進過體製的人不知道,你有情商沒用,後麵還是得有人。
那麼,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條路了,那就是跟著老爺子乾白事兒。
乾白事兒這行當不是不賺錢,主要就是瘮得慌。原本他就覺得自己家老爺子是個老騙子,不過現在看老爺子的表現,他也莫名的對這行多了幾分好奇。
“爺,要是我乾白事兒,能賺錢不?”
老爺子白了眼孫傳武,趕著牛車繼續往前走,然後從兜裡掏出一盒迎春:“你抽不?”
孫傳武擺了擺手,從上一世離婚以後,他就戒煙了,不是不想抽,純純是買不起。
“不抽也行,這玩意兒傷肺。”
點上煙,老爺子抽了一口,淡淡的開口:“隻要你不賺喪良心的錢,隨便你。能賺多少算你的本事,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多少算多,多少算少?”
孫傳武沒有反駁老爺子的話,他是打定了主意,乾白事兒也行,錢必須得掙。
上一輩子可是吃了沒錢的苦,這輩子咋可能再窮困潦倒一輩子?
“那行,那我乾了。”
老爺子早就料到了孫傳武會這麼說,他往牛車上一躺,閉著眼睛抽著煙。
“明天晚上,你過去給老胡家送紙馬,然後念祭文。”
“爺,你不跟著去?”
雖然下定了決心乾這行,但是一想到大晚上去六隊兒,他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老爺子睜開一隻眼,滿臉嫌棄:“咋滴,你怕了?”
孫傳武硬著頭皮說道:“怕?我能怕這玩意兒?”
“嗬嗬。”
老爺子翻了個身兒,沒有搭話。
孫傳武看著老爺子有些佝僂的後背,心頭一暖:“爺。”
“咋了。”
“晚上殺個雞充充饑吧?”
“你個小鱉犢子還挺愛乾淨。”
孫傳武:。。。。。。
到了家,老爺子忙活著抓了隻大公雞,大公雞還尋思這還沒到冬天呢,這老登咋就給自己脫了衣服了?
孫傳武看著眼前的屋子,心中充滿了感慨。
眼前這個逼仄的小房,就是他無數次在夜裡夢到的,心裡最難以忘記的牽掛。
進了屋,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灶台,一大一小,鍋底坑上還有著黑漆漆的灰。
進了西邊小屋,逼仄的屋子裡有一個一平米見方的小窗,窗戶敞開了一半兒,掉了漆的窗框上還缺了塊兒玻璃,上麵釘著一塊兒塑料布。
屋子的牆麵都是細沙抹了一層膩子,左手邊有個地櫃,地櫃上是鋁皮暖壺,還有一個寫著為人民服務的白色掉瓷大茶缸。
大茶缸的旁邊是一個二十多公分高的座鐘,座鐘旁邊掛著一張日曆。
1986年8月1日,丙寅年六月廿七。
老爺子拎著大公雞進了屋,指揮到:“你把乾飯悶上,用小鍋悶,我把雞燉上。”
“好嘞。”
應了聲,孫傳武開始給自己那屋的小炕燒火。
燒上火以後,孫傳武找出來大鋁盆,盛上米開始淘米做飯。
進了大屋,炕上有一頭粘了一半兒的紙馬,還有不少草紙堆在地上的架子上。
老爺子探出頭:“你要是沒事兒把紙馬糊上,晚上要是停電,就得點著蠟摸黑兒乾了。”
“好嘞爺。”
孫傳武脫鞋上炕,打開了收音機,收音機裡,正好播著單田芳講的評書《隋唐演義》。
單田芳老爺子可算是評書界的泰鬥人物,多少孩子都是聽著他的評書長大的。
特彆是他獨特的嗓音,還有對於人物的刻畫,無不讓人記憶深刻。
聽著單田芳的評書,孫傳武拿起紙還有毛刷子,一點兒點兒認真的給紙馬貼著皮。
紙馬的顏色是白色,一般紙馬是兩種色,一種棗紅,一種就是白色。他們這一般都用白色,棗紅色的用的比較少。
配著紙馬的還有一個紙人童子,叫做牽馬童子。
雖然上一輩子自己沒乾白事兒的行當,但是對於這些基本的知識他還是懂的,畢竟從小耳聞目染,老爺子還有意讓自己接班兒,自然是沒少聽老爺子嘮叨。
男人死了送紙馬,這裡麵還有個說法,就是男人騎著紙馬去地府,能夠混個一官半職,福佑後人。
至於女人死了燒黃牛還有牽牛童子,說法則和這個不同。
據說是婦女生產以後,血衝日月星三光有罪,要罰下婦女喝臟水,燒個紙牛過去,就是替婦女喝臟水的。
以前在孫傳武看來啊,這玩意兒就是迷信,現在不一樣了。
重走了這麼一遭,特彆是老爺子今天給自己的震撼,讓他對這一行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老爺子常說一句話,你可以不信,但是對於這些事情,一定要保持敬畏。
能夠讓人入土為安,讓逝者的兒女得到心靈的慰藉,何嘗不和老爺子說的一樣,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飯菜出了鍋,老爺子在外屋地喊了聲:“傳武,吃飯了。”
孫傳武恍若未聞,跪在炕上小心翼翼的粘著紙馬。老爺子進了屋,看著一臉認真的傳武,欣慰的點了點頭。
直到孫傳武粘完了紙馬,老爺子才招呼道:“行了,快下來吃飯吧,明天你還得去跟著人家忙活去呢。”
“這玩意兒得早送,下午送不好,那是咒人家的意思。”
孫傳武捶了兩下腰,放了刷子穿鞋下地,香味兒一個勁兒往鼻子裡鑽,肚子也嘰裡咕嚕叫個不停。
“爺,為啥下午送去不好啊?”
老爺子給孫傳武夾了塊兒雞腿兒:“紙活這東西陰氣重,白天呢,陽氣重,所以不容易出事兒。”
“過了晌午啊,陽氣就衰了,所以下午送也就是咒彆人走的意思。這東西和看病人一樣,看病人也是上午去,下午暮氣濃鬱,和咒彆人一個意思。”
孫傳武點了點頭,剛要說話,一道急切的聲音就在屋外響了起來。
“傳武,不好了!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