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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審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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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霧隨風紛飛,秦合重人頭落地。

齊逸長長籲出一口濁氣,收斂心神。

作為一名法醫,他曾用電鋸、斧子、斬骨刀等等工具,對屍體進行解剖。對於刀砍在人身上,剁在骨頭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手感,他很清楚。

但親手斬殺一個氣息尚存的活人,卻是人生第一次。

“還真是,不一樣啊!”

齊逸輕聲自語,秦合重的屍身頹然倒地。

葉思錦盈身一拜:“主人,您是想從此人口中得知什麼消息麼?”

“可惜,他已經死了。”

齊逸也想過將秦合重打傷後,交給賀老審問,但問題是這家夥自己引燃血氣,與紙人傀儡幾輪激戰後,氣血耗儘,已然命不久矣。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心中有所顧忌。溫秀奶奶待他很好,可三爺賀狩與宮四老頭就不好說了,畢竟相識不久接觸不多,他不可能將自己最重要的底牌,就這麼坦露給對方。

綜上所述,還是殺了最穩妥。

鬼新娘笑了:“這有何難,拘了人魂,主人想問什麼他都會如實交待。”

齊逸雙眼一亮,便見葉思錦抬手蒼白小手,指尖流溢出如絲線般的黑紅色血氣。

兩息之後,絲絲縷縷的黑紅色血線勾住一道虛幻人形,將其從屍體中一點點攫出。

人形完全離體後,懸浮而立。睜著雙眼,目光呆滯。

齊逸立馬提出第一個問題:“許仕文是誰殺的?”

“刀手”

齊逸:

這算哪門子回答,比人工智能還人工智障啊。

想了想,他換了個問法:“是誰指使刀手去殺許仕文的?”

“大哥秦合禮”

齊逸雙眼一虛,這秦家果然一丘之貉。

身為法證人員,他一直秉持著證據至上的原則。可以根據線索聯想揣測、推理分析,但在事實浮出水麵之前,並不能以秦合廣招供、許仕文之死有疑,就認定秦家家主秦合禮,也參與了所有犯罪。

刑偵人最忌武斷,過於主觀,往往會導致自己遺漏某個重點。

“你們秦家在修建引水渠、排汙渠的工事上,偷工減料,賺了多少錢?”

“三百萬兩白銀”

葉思錦愕然,齊逸也詫異地挑了一下眉。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這必然是上下勾結的‘成果’。

河渠總署往上申報的修建款,自是往大裡算,而下邊負責工程建造的大合營造則往死裡克扣材料,甚至膽大妄為地修改圖紙。

許仕文正是因為參與到最終項目審核的工作中,才會發現圖紙被改,從而引來殺身之禍。

“為什麼殺許仕文?”

雖然答案基本已經知道了,但齊逸還是多問一嘴,兩邊證詞一致,才能確保無誤。

果不其然,與賀老從秦合廣那裡審問出來的結果,大抵相同。

“那份圖紙,你們拿到了嗎?”

“沒有。”

“因為那份圖紙,你們秦家一共殺了哪些人?”

“河渠署督造許仕文,及其母親和兩名仆人,河渠署吏員馮定及其妻女,漕運司僉事羅三平及其妻。”

“關漕運司什麼事?”

對於這個問題,秦合重的人魂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隻是呆呆地懸浮著。

“為何殺羅三平?”

“羅三平與許仕文是表親,二人關係交好。羅三平妻子阮氏患咯血症,需百年人參作藥引。羅三平找到合廣,稱手裡有一張圖紙與大合營造擅改河渠修築有關,隻要給他一千兩銀子,他就把東西交出來。合廣最不喜被人要挾,另外,也怕那羅三平拿了銀子,手裡還留存拓本,索性就把他殺之,但搜了羅家沒找到。”

沉思片刻,齊逸問出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問題:“秦合廣為什麼進南城監牢,殺死一對乞丐爺孫?”

“那老頭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

“什麼事?”

秦合重的人魂木訥地回以三個字:“不知道。”

天魂掌神識,地魂管知覺,二魂不全,僅有人魂,便隻有記憶而沒有自主思考能力。所以,這個回答就是秦合重所能給出的答案,並非他有意識地隱瞞。

“那你怎麼知道老乞丐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

“大哥說的”

“所以,是你大哥秦合禮要殺那老乞丐?”

“是”

齊逸眉頭皺得越發深了,又問了幾個問題,秦合重有問必答,相當利索。

能榨出來的關鍵線索基本都榨出來了,再耗下去,一堆殘屍敗體的血就要流儘了。

想到這一點,齊逸將手中長刀塞進將官複安手中。

“主人”葉思錦屈身一禮,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些軍漢的魂魄,可否由妾身處置?”

齊逸想了想,問道:“你已得三聖廟香火願力洗去陰氣,要這些魂魄有何用?”

“何止三聖廟的香火願力,主人近些時日又得了不少願力,妾身受益良多,自是用不著吞噬魂魄來供養自身。”葉思錦瞧了紙人喜婆一眼:“隻不過,煉製這些紙人,需魂力灌注。”

齊逸突然想起,兩名銀燕翎衛曾到過,道門六品小黃庭有一門名為拘靈遣將的術法,可勾出亡者魂魄,奇門六品籙師則更擅長此道。

這些士卒的屍體,當然不可能留在界中,必須帶回衙門。秦合重帶著一隊兵馬來衙門前,派了一名手下進內城向秦家報信,估摸著用不著天亮,那位高品老者與秦家人就會殺過來。

若對方將屍身搶回去,定會不惜重金請道門六品修士出手,拘靈審魂。

另外,陳知府與梁巡撫,說不好也會求助天神廟。畢竟,一名都尉與一隊二十餘人的守備軍將士,全都戰死在南城衙門,這事兒怎麼看都透著詭異。

要是有更好的辦法,齊逸當然不想殺人滅口,隻是他沒得選。

不是秦合重死,就是衙門被血洗。

思忖片刻後,齊逸頷首道:“可以,把秦合重的人魂留著。”

“是,主人!”

正準備退出界中,一縷赤色如煙霧般嫋嫋娜娜自秦合重眉心滲出。

“靈蘊?”

齊逸不太確定,雖然他自身得了紫色靈蘊與浩然正氣,但對靈蘊的了解並不多。

葉思錦定定地看著那縷赤色,一臉欣喜道:“是赤色靈蘊,主人得之,有助修行。”

齊逸想了想問道:“這靈蘊可會破出界去?”

葉思錦搖頭:“主人不準備攫取這縷靈蘊麼?妾是陰身,得之無用。”

“暫存,我自有用處。”

“是,一切全聽主人安排。”

南城衙門,監牢。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費律明惶恐地說道,不過,慌歸慌,老醫師手上動作不停,依舊在儘心儘力地救治兩名傷勢極重的捕快。

溫秀手法精巧地拔出嚴崇康腹部的箭矢,瞧了眼箭尖勾出來的血肉,沉聲道:“箭頭,有毒!”

“啊?”

費老愕然瞪大雙眼,轉而看向另三名手臂、背部都中過箭或被箭矢擦傷的捕快,這才發現先前還提著刀準備應戰的三人,這會兒已經有些神智不清地坐在地上了。

溫秀將箭尖湊到近前嗅了嗅,皺眉道:“無妨,並非劇毒。”

費老接過箭矢,也嗅了嗅,除了血腥味什麼都沒聞到。

“這位醫女前輩,怎麼稱呼?”

費律明生性謙遜有禮,在杯莫停這位老醫師當眾向齊逸請教,便能看出來。

“我姓溫。”溫秀也不客套,繼續說道:“此毒需放血,將創口割開,不用太大,血中帶褐綠,排淨後將這藥填於創口即可。”

氣質宜人的五奶奶,從藥箱中取出一隻小瓷瓶,遞給費律明。

費老接過來拔開瓶塞,輕嗅了一下登時震驚得雙唇囁嚅了一下。不過,他並沒有問出半個字,救人要緊!

朱安泰與苗英一人負責一位醫師,在旁掌燈照明,受傷的捕快們一字排開,躺在監牢中間的通道。

南城衙門監牢不大,分裡外兩進,外邊是女囚。被齊逸兩巴掌扇成豬頭的老鴇梅嫣然,關在最靠大門的第一個牢房裡。

被齊逸兩巴掌扇成豬頭的老鴇梅嫣然,關在最靠大門的第一個牢房裡。這婦人臉上的腫脹消了大半,但整個人卻癡傻了一般,窩在角落裡口中念念有詞地嘀咕著:“我的花,我的花,我的花”

裡邊是男囚,從教坊司帶回來的一群渠工,分彆關在兩間牢房裡,見捕快們傷的傷、殘的殘,暗自露出不懷好意的神色。一個個悄聲議論,定是秦六爺來要人,衙門不放,於是就打了起來。

其中一個年長的渠工,甚至慫恿眾人,稱隻要六爺闖進來,大家就裡應外合,殺出去。量他一個小小的南城衙門,也不敢拿秦家怎麼樣。

其餘幾間牢房裡還關著十幾名囚犯,有好事的扒著牢籠鐵柵欄,稀奇地看著兩位醫者在過道裡醫治受傷的捕快。有膽大的,甚至還向獄卒打聽起來。

“差爺,這是咋的了?”

“外頭好像打起來了,叮裡當哴的,到底發生啥事了?”

“可不是,聽聲兒來的人還不少。”

“怕不是強人來劫獄吧!”

“你他娘的餓昏頭了?就咱幾個小毛賊,哪座山頭的強人這麼不開眼?”

一個滿身肥膘的胖子,一臉不服地啐道:“呸,你才小毛賊,老子是被人陷害的。”

旁邊牢房裡的精瘦扒手,嘲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婆娘跟人相好,與那奸夫合夥害的你”

獄卒哪裡知道外邊怎麼了,聽動靜早就嚇得瑟瑟發抖,哪裡顧得上理會這些犯人。

“彆吵吵!”朱安泰大喝一聲。

眾人登時靜下來,卻聽外邊突然沒了動靜。

一個精瘦男子奇怪道:“誒?這是咋的了,打著打著咋就沒響動了呢?”

苗英和朱安泰也發現了異常,二人身在監牢,心在衙門,時刻豎著耳朵關注外邊。前一刻還打得火熱,隱約還聽到萬山虎的吼聲,怎麼突然就沒聲了。

“拿著,我出去看看。”

苗英將蠟燭遞給朱安泰,朱安泰一把推回:“你都傷成什麼樣了,待著彆動!”

正往外走,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是一名衙役的聲音。

“沒、沒事了,出來吧!”

衙役的聲音顫抖得都快出電音了,朱安泰目中一淩,心說這下完犢子了。外邊恐怕已經全軍覆沒,那群軍漢定是押著這小衙役,來騙他們打開監牢大門的。

“滾蛋!”朱安泰罵道:“你個貪生怕死的龜兒子,把爺爺買了是不是。”

罵完還不解氣,朱安泰抄起一把水火棍,正要從大門底下的柵欄裡伸出去,打斷那龜兒子的腿,卻聽外邊又傳來冷靜的一聲:“朱安泰,開門。”

“小齊大人!”

“是我”齊逸語速極快道:“五奶奶,有人受重傷,急需醫治。”

聞聲,溫秀當即起身。

朱安泰大喜過望,趕忙打開門,與苗英一起跟著從容不迫的溫秀奶奶往外走。

來到二堂後,兩人原地凝固了。

隻見,二堂廳內所有燭火均已熄滅,兩個衙役正手忙腳亂地點油燈。

刑名房門前,一地碎屍。

腦袋、胳膊、腿和軀體,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隻有那個將官打扮的青年,腰被長刀斬進一半,還算是具全屍。

怪不得那個小衙役嚇得雙腿發顫,都快哭出來了。如此血腥的場麵,連向來隻知道莽的朱安泰,都看得渾身寒毛根根倒豎。

“這、這、這”

“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朱、苗二人隻覺得頭皮麻得都快掉了,除了震撼還是震撼,已經沒有語言能形容二人心底的感受了。

稍微冷靜下來一些,二人首先想到了萬山虎。

然後就發現,萬山虎被一杆長槍洞穿肩窩,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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