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吃席吃一半,小姐姐的舞還沒看夠呢,這就來活了?’
齊逸心底吐槽,身體卻很誠實。
“去看看。”
這兒本就是南城地界,代行令官之權的少年行首一聲令下,眾捕快、衙役紛紛起身,推門而出。
樓下已亂作一團,兩個灰衣小廝驚慌地扯著嗓子,衝樓上大喊:“掌櫃的,掌櫃的,出大事了”
隻見,沿著假山緩緩流動的水係旁,一名婦人與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倒在地上。
二人麵部浮腫,女孩嘴唇發青、雙眼緊閉,已經一動不動。
雙目赤紅、麵容扭曲的婦人,一手撫著自己的脖子,一手掙紮著想去拉扯女孩,喉嚨裡發出‘嗚嗚咿咿’的聲音,似是說不出話。
“怎麼回事?”圍觀人群中有人又驚又奇地問道。
有人回應:“這一看就是中毒了!”
“對,肯定是中毒了。”
“什麼?有、有毒?杯莫停的菜有毒”
“啊?我們也吃了,是不是也中毒了!”
“這可怎麼辦?”
“趁現在還沒毒發,趕緊找醫師哇”
“廟前街尾就有間濟世堂,走走走”
圍觀的食客越來越多,廳內大半人都朝假山這邊湊過來,聽到有人吃杯莫停的菜中了毒,一個個瞬間慌了起來。
一行人火速下樓,朱安泰大喝道:“都他娘的給老子滾一邊去!”
見是一群藍衣捕快,圍觀食客立馬像躲瘟疫似地讓開。
齊逸快步上前,蹲下身,檢查小女孩的情況。
正在某間閣子招待貴客的掌櫃,匆匆下樓,看到倒在地上的婦人與小女孩,腦袋便是嗡的一聲,身子一晃,險些也栽倒在地,幸好小廝扶得及時。
體形富態的中年掌櫃強行鎮定下來,顫聲問道:“怎、怎會如此?”
兩名灰衣小廝連連搖頭,其中年長一些的說道:“這婦人說菜太辣了,同桌的男子要了兩碗冰粉,又嫌冰粉太涼,怕孩子吃了鬨肚子,便讓小的盛碗熱水。那男子細心地將冰粉溫熱了,才喂給那女娃娃吃。之前還好好的,我們也不知為何就、就這樣了。”
掌櫃眉頭擰成‘川’字,見圍在一旁的還有一群藍衣捕快,趕忙抬起顫抖的手,指著正在檢查婦人情況的齊逸:“幾位差爺,快,快綁了這廝,彆讓他跑了!定是他投的毒,定是他哎喲!”
嚴崇康一腳踹在掌櫃屁股上,掌櫃猛地往前一撲,朱安泰與苗英等捕快,這就準備上去補兩腳。
一名小廝忙不迭衝上去跪地攔道:“差爺,誤會,誤會。”
另一名小廝眼疾手快地扶起自家掌櫃,解釋道:“掌櫃的,弄錯了,這人不是與那婦人同桌的男子。”
掌櫃又疼又驚:“那他他是”
“這位,乃是我們南城衙門的大人!”嚴崇康眼色凶狠地盯著掌櫃,罵道:“沒長眼的狗東西。”
掌櫃兩眼一黑、雙腿一軟,差些給跪了。正想解釋一句,卻聽蹲在婦人身旁的少年,大喝一聲:“散開!”
一群藍衣捕快跨步上前,圍觀的食客們,紛紛往邊上退,但出於好奇,全都伸長脖子朝那少年張望。
齊逸語速極快地吩咐道:“元成,速去濟世堂請醫師。”
“讓開!”元成大吼一聲,退到假山旁邊人群,慌忙讓出一條路。
“溫水、冰塊,越多越好。去後廚取食鹽、醋、甘草,還有酒,快。”
幾名藍衣捕快二話不說,拎著一個小廝帶路,往後廚飛奔過去。
齊逸小女孩放平:“刀、火燭、乾淨的布。”
萬山虎當即拔出匕首,齊逸搖頭:“不行,刀刃太厚了。”
“有,有薄的。切魚生的行嗎?”
掌櫃慌亂地說道,他根本看不懂這少年到底在做什麼,腦袋徹底放棄思考,心底隻有一個念頭‘他是衙門裡的大人,聽他的’。
“快!”
齊逸來不及多說什麼,手速飛快地脫掉身上的青色衣袍,團成枕狀塞在小女孩頸下。
跑堂的小廝腦子都轉的快,聽掌櫃那麼說,立馬就朝‘魚生室’衝過去。
白帝城盛產江河湖鮮,大酒樓裡都有專門製作魚生的獨立廚房。
不一會兒,小廝便帶回一把切魚生的小刀。此時朱安泰已經取來了火燭,圍觀人群中一位婦人掏出自己的帕子。
“未曾用過,乾淨的。”
齊逸一一接過:“萬山虎,扶住她的頭。”
萬山虎蹲下身,扶住女孩的小腦袋。
這時,一眾藍衣捕快也從後廚取來了他吩咐的所有物品。
齊逸一邊將小刀放在火上烤,一邊快速說道:“嚴兄,將甘草、食鹽、醋倒進溫水,給這婦人灌,灌到她吐為止。”
嚴崇康依言照辦,當即命兩名衙役將那快昏死過去的婦人扶起來。
“苗英,將你那支細竹管頭尾削去。”
苗英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在三聖廟正殿,便是他遞的那隻釺子,而盛釺子的就是一根比小拇指還細的竹管。
齊逸烤好刀,用酒倒在刀刃上,再用帕子擦淨。
掌櫃、小廝,退到兩側的圍觀人群,以及二樓、三樓聽到動靜,來到樓道朝下張望的食客,幾十道目光齊齊聚焦在那少年身上。
就在大家好奇他到底要做什麼之時,卻聽少年左手在小女孩脖子上摸了一下,爾後,抬起右手,用那把切魚生的薄刃割向女孩的咽喉。
這個動作就像熱油潑入沸水,人群直接炸鍋了。
“啊!他、他、他”
好幾個女子發出了驚恐的尖叫,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雙眼。
有年長的老者,哆嗦道:“殺、殺人了!”
“報官,快去報官”
“瘋子,瘋子!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他怎麼敢,怎麼敢”
“報什麼官,沒聽那捕快說嗎?那瘋子就是南城衙門的大人,他,就是官!”
“他在做什麼?他是將那根管子,刺入那小丫頭的咽喉裡了嗎?”
“不、不知道啊”
“那些捕快就那麼看著,也不管管麼?”
“亂了亂了,這世道真是亂了”
人群七嘴八舌,全是謾罵之詞。
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很勇地站出來喝道:“住手,你就算是當官的,也不可如此胡作非為!”
一眾捕快,也是麵色鐵青,不知該如何應對。
苗英臉色陰沉地掃了那書生一眼,張了張嘴想罵句什麼,卻是沒能罵出口。朱安泰則一臉凶狠地抬手按住刀柄,書生被嚇得縮了回去。
正此時,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拐過假山走進廳內,見此情形怔了一下,隨後扔掉手裡的糖人,哭喊著撲過來。
“夫人,小絮,這是怎麼了?!”
三名衙役一擁而上,將男人攔住。
見自己夫人被兩名藍衣捕快架著,另一名人高馬大的漢子,則往夫人嘴裡灌不知道什麼東西,男人瘋狂了。
“你們、你們做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
可惜,男人再怎麼掙紮,力氣也不可能比得上武夫。
當他看到小女孩咽喉處的有血痕時,頓時瞪大雙眼,哭喊道:“殺人啦,光天化日殺人啦!救救我的女兒,求你們救救我的夫人女兒啊!!”
齊逸心無旁騖,左手扶著女孩的頸部,右手穩穩捏著細竹管,將之一點一點插入薄刃劃開的口子裡。
當阻感消失之時,齊逸鬆開手,將臉帖近竹管一端,控製著力道擠壓女孩的雙側胸部。試到第三次,管內有極其微弱的氣體排出。
成功了!
但齊逸並未放鬆,確定氣道開了之後,他立馬雙手交疊,置於女孩胸口,力度適中地按壓起來。
被衙役死死攔住的男人,已經癱軟到地上,嘴裡則不停地哭嚎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齊逸的額頭沁出細微的汗珠。
心肺複蘇用不著多大的力氣,但掌控力度與頻率,必須精神高度緊繃。再加上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落後,消毒不到位可能會出現後續症狀等客觀因素,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
在場所有人,沒一個看得懂那少年的所作所為,但不知為何,大家像是被某種奇怪的情緒感染了似的,全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一分鐘過去,謾罵聲少了。
兩分鐘之後,甚至連討論的聲音都消失了。
三分鐘,齊逸依舊沒放棄。他隱隱感覺到,那顆小小的心臟,微微跳動了一下,似是在回應他的堅持。
‘加油,彆放棄啊!醒過來,你一定要醒過來。’
‘醒過來,叔叔給你買糖吃,給你買玩具。’
‘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咳咳~”
終於,女孩給出了回應。
齊逸有些脫力地鬆開手,旋即又快速捏住女孩的小臉,打開嘴,將腫脹的舌頭掏出來。
“嚶”的一聲,小女孩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