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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最後的輕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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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公堂內。

凶犯符子胥一開始還瘋狂掙紮,想抓住那個少年。

很快,他就動不了了,嘴裡重複呢喃著‘不可能,我要去三聖廟’雙手在地麵上胡亂抓撓,像是在想象中將那少年狠狠掐死。

不到半盞茶功夫,符子胥就陷入了渾渾噩噩的半昏迷狀態。

滿堂寂靜,所有人心意相通地達成了默契。

沒人說半句話,都冷眼看著那個殘殺了十八名幼童、一手炮製了南郊十屍案,還妄圖想要加害國公府九公子的狂徒,血儘而死。

這是他應得的。

趕到府衙後,齊逸第一時間朝萬山虎和元成遞了個眼色,三人悄悄退到角落處。

大致了解抓捕過程,以及在符子胥居所內搜查到的一乾物品後,齊逸立馬做出判斷,單憑這點證據根本不足以定案。

即便是法律不建全的封建時代,也得講真憑實據。南城前令官鄭迎鬆是收了好處,且遇到原主那種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天選替罪羊,才敢明目張膽地屈打成招。

且不說此案根本沒人買通知府陳翰軒,就算這位大人真想包庇凶犯,也不可能當著兩位銀燕翎衛的麵肆意妄為。

總之,想將此案釘死,要麼鐵證如山,要麼人犯招供。

意外凶殺案的犯人,殺人時沒做好心理準備,這種情況下將其帶往凶案現場,必定會在其心理上產生巨大壓力。重現犯案過程,有經驗的刑警再加以引導,凶手很容易恐慌,甚至直接心理防線崩潰。

而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很多都喜歡在作案後重返現場,回憶殺人經過是這類心理扭曲的變態們,最享受也最喜歡的。

無論是不在計劃的衝動殺人,還是蓄意已久的謀殺,犯罪現場對於殺人者來說,都有著獨特意義。隻要善加利用,定能令凶手暴露犯罪細節與動機。

綜上所述,想要無證定罪的最好辦法,就是帶這邪書生去三聖廟。

但這恰恰是齊逸不願看到的,因為,三聖廟大殿那個詭異法陣內的香火願力,已經全部沒入他體內。

齊逸不知道那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哪天突然原地爆炸,隻有一點可以確定,法陣乃邪書生凝練而成。

對方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特彆關注,這說明對方根本沒察覺到他有什麼異常。

但是,回到三聖廟的話,邪書生必定會察覺到彙聚在法陣裡的香火願力,全部消失了。

那麼,獨自留在三聖廟的自己,無疑會成為‘竊取’香火願力的頭號嫌疑人。

至於會有什麼後果,齊逸不知道,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想要一勞永逸,杜絕隱秘被外人發現,最優選當然是滅口。

就目前已知情況,符子胥手上的人命多達三十條。於公於私,此人都必須死。

心念電閃,齊逸腦力拉滿,當即打好腹稿,快速與萬山虎與元成交待了‘佯裝阻攔實則亂機割開繩索遞刀’的計劃。

當然,其中也有賭的成份。

齊逸並未與兩位銀燕溝通過,若二人袖手旁觀,他也不慌。滿公堂都是衙役,他四肢健全,往人群裡一鑽,衙役們並肩子上,一頓亂棍也能打掉邪書生半條命。

所幸,薛寅沒讓他失望,果斷出劍。

不過,這位莽夫氣質拉滿的壯漢,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無腦。未取首級,而是斬斷了人犯雙腿。

若及時救治,搞不好還能活命。就算沒有醫師,堂內有這麼多武夫,簡單的止血包紮還是能做到的。

但齊逸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他所說的一番話,既是說給符子胥聽,亦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

有那番話作鋪墊,但凡腦子沒被驢踢過,都不會跳出來救那個死有餘辜的瘋書生。

“符犯子胥,殺害白帝城十八名幼童,行妖邪之事,坑害一十二條人命。罪大惡極,理應當斬!”

知府陳翰軒穩坐於堂上,官威凜然。

“蘭安”

謀士蘭安當即上前:“在。”

“命文書吏即刻擬定申狀,將凶兒之累累暴行,如實陳述,遞交刑部。”

“是!”蘭安執扇拱手、躬身行禮。

“退堂!”

陳翰軒大袖一揮,起身步出正堂,經側門離開。

至此,借刀殺人,乾掉唯一知情者的目的,完美達成。

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符子胥雙唇嚅囁還在念叨著。隻可惜,聲音太輕太輕,根本沒人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身著黑色交領製服的府衙皂隸們,將血赤拉呼的兩截人犯,搬到專門用來運屍的板子上。有人拎來兩隻大袋子,打開後將裡頭氣味略有些刺鼻的粉末,灑在一地血水上。那是摻了石灰的漿粉,專門用來清理血汙的。

又有人提來幾桶水,等漿粉吸完血汙打掃之後,進一步擦洗地麵。

齊逸饒有興趣地看著皂隸們配合默契的熟練操作,猛地聽到一陣腹鳴如鼓。

“喜宴都沒吃完,倒是好一通忙活,老子都快餓成燒餅了。”

薛寅一臉不爽地埋怨起來。

唐竟舟笑著揶揄道:“你那叫沒吃完?我們這桌的菜,大半都進了你的五臟廟。”

齊逸鄭重其事地抱拳向二位銀燕翎衛,深深一禮:“多謝!”

薛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粗聲粗氣道:“謝什麼謝,要謝就來點實際的。”

齊逸立馬轉頭問道:“萬兄,可知何處能買到吃食?”

“回行首,這會已過子時,除了墟市,全城鋪子都關著,得等到卯時初才有早鋪出攤。”

萬山虎說罷,元成伸手從斜挎在腰側的配袋裡,摸出一隻油紙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薛、薛大人,小、小的這倒是有張燒餅。”

“噯,正好正好。”

薛寅立馬兩眼發光地接過來,渾不在乎滿堂的血腥味,咬了一大口。

唐竟舟沉吟兩息,走到齊逸身旁,輕聲道:“你方才說了什麼,何以引得那廝突然發狂?”

齊逸笑道:“最後的輕語。”

唐竟舟眨了眨他那雙微微斜挑的桃花眼,一臉求知欲地追問:“何意?”

齊逸想了想說道:“從前,有個出身貧寒的少年,父親早逝。那年過年,家家戶戶都在張羅年夜飯。少年經過彆人家,聞到一股香味,寡母告訴他,那是肉香。”

“少年便問,娘,肉是什麼滋味。寡母想了很久,說記不清了。那晚,少年的娘親坐在門邊,借著雪地映襯月色的微光,繡了一夜的帕子。第二天,便用幾十張帕子換了二兩肉,給少年煮了碗肉湯喝。”

“後來,那少年當了兵,打了一場又一場勝仗,成為了一名將軍。那年也是大雪,大將軍再度凱旋而歸,到家後方才得知,寡母早已病重多時。為免他心中掛礙,硬是沒在家書上提半個字。”

“老婦人已是彌留之際,眼睛看不到,耳朵也聽不到,但嘴裡卻還在輕聲說著什麼。”

“大將軍俯耳上前,卻聽老母親說的是‘幺兒,快喝肉湯’。”

話音落下,唐竟舟猛地感到心口微微一窒,萬山虎隻覺鼻頭一酸,眼中竟是泛起微光。

元成眼淚唰的一下奪眶而出,這個小故事的前半段幾乎就是他的人生寫照。同樣出身貧寒,同樣父親早逝,寡母含辛茹苦地將他和妹妹拉扯大。

正在啃燒餅的薛寅,頓時覺得嘴裡的餅子不香了,用力吸了吸鼻子,差點當場猛男落淚。

“你小咳,咳,沒來由的說這些作甚?”

齊逸看了三人一眼:“最有殺傷力的,不一定是刀槍劍戟,有時隻需一聲輕語,就能令戰無不勝之人破開防禦。”

唐竟舟平複心緒,麵露恍然之色:“所以,你隻需說一句‘那鬼新娘的界,已被你破’他便會因為苦心經營的邪門妖法毀於一旦,而破開防禦。”

“這招攻心計,當真妙絕!”

唐竟舟雙眼發亮,一臉學到了的表情。

‘可以可以,已經學會自己腦補,幫我把坑填上了’齊逸暗自一樂。

“薛大人、唐大人”

謀士蘭安去而複返,抬手擺了個‘請’姿。

“兩位大人勞苦功高,知府大人吩咐後院準備了一些宵夜,二位有請!”

一聽有吃的,薛猛男頓時來了精神,將手裡啃了一半的餅子扔還元成,然後拍著元成的肩,粗聲粗氣道:“我這小兄弟也奔波了大半夜”

沒等他將話說完,蘭安便麵帶笑意和聲道:“知府大人最是體恤,自然虧待不了。”

元成登時受寵若驚,感動得又快哭了。

“齊行首,知府大人請您去對月軒。”

齊逸當即回應了一聲,和萬山虎說了幾句,便轉身跟著這位有事沒事就喜歡搖幾下鵝毛扇、疑似s諸葛孔明的儒雅謀士,朝府內走去。

始終站在公堂一角的嚴崇康,目送那位少年行道與兩位銀燕翎衛離開的背影,心底泛起一層又一層波瀾。

這麼大的案子,就這麼破了?!

他絲毫不懷疑那瘋書生就是凶手這件事,因為,兩位銀燕帶著他們去抓人的時候,這家夥二話不說就翻窗跳入護城河。

不是畏罪逃躥,還能是什麼?

嚴崇康算不上聰明,但也不是個蠢人,當了五年捕頭,他很清楚就憑那點兒證據,根本定不了罪。他本以為知府大人為求速速破案,會重刑逼供。

卻不想,那少年三言兩語,就把人犯逼到自爆罪行,還狗急跳牆地想要當堂行凶。

他是怎麼做到的?

還有,兩位銀燕翎衛隻是入內院用宵夜,知府大人卻單獨召見那少年,為何如此看重他?

這少年到底什麼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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