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大陸,東荒邊緣,青山村。
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輝如同碎金般灑落,穿透繚繞在青山村上空的薄霧,將這個偏遠、寧靜得幾乎被世人遺忘的小山村緩緩喚醒。
雞鳴犬吠之聲此起彼伏,夾雜著婦人們輕柔的呼喚和孩童的嬉鬨,炊煙嫋嫋升起,與山間霧氣纏繞,勾勒出一副平和安詳的田園畫卷。
然而,這片安寧中,總有那麼一兩個不和諧的音符。
“李雲!你個懶骨頭,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一聲粗獷的叫喊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嗓門之大,震得屋簷下掛著的幾串乾辣椒都簌簌發抖。
喊話的是村東頭的張屠戶,他赤著膀子,露出古銅色的結實肌肉,手裡拎著一把磨得鋥亮的殺豬刀,正準備去收拾昨天剛收來的肥豬。路過村西頭那間孤零零的小破屋時,見屋門緊閉,便習慣性地吼了一嗓子。
小破屋內,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皮膚是常年在山林裡跑的那種健康的小麥色,隻是頭發有些亂糟糟,像個鳥窩。
被張屠戶這獅子吼一震,少年猛地打了個激靈,眼睛迷迷糊糊睜開一條縫,嘟囔道:“吵什麼吵,趕著投胎啊……擾人清夢,最是可惡……”
他翻了個身,似乎還想再睡個回籠覺。
這少年便是李雲,青山村土生土長,父母早亡,靠著一手采藥的手藝勉強糊口。在村民眼中,李雲就是個標準的懶散少年,不愛乾農活,也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學門手藝,整天就知道往山裡鑽,要麼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覺。
“哼,除了認識幾根破草,一無是處!”這是村裡長輩們對李雲最常見的評價。
“李雲哥,李雲哥!快出來!”屋外又傳來一個清脆焦急的聲音,伴隨著砰砰的砸門聲。
李雲皺了皺眉,終於不情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趿拉著草鞋,打著哈欠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村長的小孫女,翠花。翠花今年剛十歲,紮著兩個羊角辮,臉蛋紅撲撲的,此刻卻急得眼圈發紅。
“翠花啊,大清早的,什麼事這麼急?”李雲揉著惺忪的睡眼,懶洋洋地問道。
“李雲哥,我爺爺……我爺爺他快不行了!”翠花帶著哭腔說道,“早上還好好的,突然就喘不上氣,臉都憋紫了!村醫王爺爺看了也直搖頭,說……說……”
翠花哽咽著說不下去。
李雲臉上的慵懶瞬間褪去,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帶我去看看!”
他二話不說,跟著翠花就往村長家跑。青山村不大,沒幾步路就到了。
村長家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人,個個麵色凝重。屋裡傳來村長老伴壓抑的哭泣聲和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
李雲撥開人群,擠進屋裡。
隻見村長李老漢躺在床上,麵色青紫,呼吸急促如同風箱,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眼看就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村裡的老中醫王爺爺正手忙腳亂地給村長施針,額頭上全是汗,但村長的狀況絲毫沒有好轉。
“王爺爺,怎麼樣?”李雲沉聲問道。
王爺爺抬起頭,看到是李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難啊!像是被什麼毒物堵了氣管,老夫用了幾種解毒草藥,也疏通了氣門穴,但……唉,準備後事吧。”
這話一出,村長老伴哭得更凶了,周圍的村民也紛紛搖頭歎息。
李雲眉頭緊鎖,他沒有理會眾人的絕望,幾步上前,蹲在床邊,仔細觀察著村長的臉色和呼吸,又湊近聞了聞村長口鼻呼出的氣息。
一股極其微弱、帶著淡淡腥甜,卻又隱藏著一絲詭異麻痹感的氣味,鑽入李雲的鼻腔。
這種氣味……
李雲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種草藥、毒物的影像和特性,如同走馬燈般飛速旋轉。
“不對!”李雲猛地站起身,“不是普通的毒!王爺爺,您剛才是不是給他用了三葉青解毒?”
王爺爺一愣,下意識點頭:“是啊,三葉青是常見的解毒良藥,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李雲語氣斬釘截鐵,“他中的不是蛇蟲之毒,而是誤食了腐心蘭的花粉!腐心蘭本身微毒,但一旦與三葉青的藥性相遇,就會瞬間凝結成膠狀毒素,堵塞氣脈!您這是在加速他的死亡!”
“什麼?腐心蘭?那是什麼東西?”王爺爺大驚失色,他行醫幾十年,從未聽說過這種植物。
周圍的村民也一片嘩然,看向李雲的眼神充滿了懷疑。
“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就是,王爺爺的醫術我們都信得過,他一個采藥的懂什麼?”
“腐心蘭?聽都沒聽過,怕不是瞎編的吧?”
李雲沒有理會周圍的質疑,目光炯炯地盯著王爺爺:“王爺爺,您仔細想想,村長早上是不是去過南邊那片蘭花穀?”
王爺爺努力回憶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對!老頭子早上還跟我炫耀,說在蘭花穀那邊發現一片沒見過的野蘭花,聞著特彆香,還湊近聞了好久!”
“那就是了!”李雲眼神一凝,“腐心蘭通常生長在潮濕陰暗的穀地,花粉細小無色,氣味香甜,但吸入過量,尤其是與三葉青混合,便是致命劇毒!”
這下,連最開始質疑的村民也有些動搖了。李雲平日裡雖然懶散,但他對山中草藥的熟悉程度,整個青山村無人能及。村裡人誰家有點小病小痛,找他尋摸點對症的草藥,往往比找王爺爺還管用。隻是他這辨識毒物的能力,大家還是第一次見識。
“那……那現在怎麼辦?還有救嗎?”村長老伴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李雲的手臂。
李雲深吸一口氣,腦中迅速盤算。腐心蘭與三葉青混合之毒,霸道異常,必須用一種至陽至剛的藥力才能化解衝開。
“有!需要龍涎草!”李雲肯定地說道,“而且必須是三年份以上,帶著清晨第一縷露水的龍涎草!”
“龍涎草?”王爺爺再次愣住,“那東西……我隻在古老的醫書上見過記載,據說隻生長在後山那片禁地懸崖邊上,而且極為稀少,我們村幾代人進去都沒找到過幾株啊!”
“禁地?”村民們聞言,臉色都變了。
青山村後山有一片區域,常年雲霧繚繞,地形複雜,據說裡麵有猛獸出沒,更有吃人的瘴氣,被村民列為禁地,嚴禁任何人靠近。
“來不及解釋了!”李雲看了看村長越來越微弱的氣息,“翠花,照顧好你奶奶!我去去就回!”
說完,李雲轉身就往外衝,動作迅捷,與平日裡的懶散判若兩人。
“哎,李雲!禁地危險啊!”有村民想攔住他。
“讓開!”李雲低喝一聲,眼神銳利如刀,竟讓那村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轉眼間,李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村口,朝著後山的方向飛奔而去。
留在原地的村民們麵麵相覷,神色複雜。
“這小子……今天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是啊,為了救村長,連禁地都敢闖……”
“希望他……能平安回來吧。”王爺爺望著李雲離去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期待,“腐心蘭……龍涎草……這孩子,到底還知道多少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陽光逐漸升高,將李雲奔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他腳步如飛,穿梭在熟悉的山林小道上。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裡的散漫,而是充滿了專注和堅定。
他知道,龍涎草不僅僅是稀少,更是生長在極其刁鑽的環境。普通的采藥人彆說找到,就算看到了也未必認識,更彆說采摘了。
但他不同。
不知從何時起,李雲發現自己對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有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感知。哪裡的土壤適合什麼草藥生長,哪種草藥到了什麼年份,甚至閉上眼睛,他都能通過氣味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判斷出草藥的種類和大致位置。
這種天賦,讓他成為了青山村最厲害的采藥少年,也讓他成為了村民眼中不務正業的懶漢。
“哼,等我把村長救回來,看你們還敢說我懶!”李雲一邊在陡峭的山路上跳躍,一邊嘀咕著,嘴角卻微微上揚。
他喜歡這種在山林間自由穿梭的感覺,更喜歡那些默默無聞卻蘊含著神奇力量的花草。對他來說,每一次采藥,都像是一次尋寶探險。
隻是這一次的探險,關乎著一條人命。
李雲深吸一口氣,山林間清新的空氣帶著草木的芬芳湧入肺腑,讓他精神一振。他的目光投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後山禁地方向,眼神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龍涎草,等著我!”
少年的身影,如同一隻敏捷的獵豹,消失在茂密的叢林深處。沒有人知道,這次看似普通的采藥救人之旅,將徹底改變這個采藥少年的一生。而他那與生俱來的,對草木的奇異感知力,以及隱藏在他體內更深層次的秘密,也將在未來的歲月中,攪動整個九洲大陸的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