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這麼說後,雍正端起了茶杯,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他一貫很會籠絡人心,在你諸叔伯之上!”
弘曆聽的出來,知道雍正也是有些羨慕老八的人緣的。
“在你心裡,是不是也覺得你八叔要親切一些。”
雍正突然嚴肅地看向了弘曆。
弘曆從雍正的詢問裡,聽出了一絲孤獨的味道。
這也不奇怪,麵冷心熱的雍正,也是很渴望彆人親近的。
但偏偏,現實中,母親偏心,同胞弟弟不尊重他,長子(事實上的)更與彆的叔叔走得近,有感情的老十三又不能接觸,而父親又表現的很神秘莫測。
所以,雍正內心是孤獨的,也渴望被人認同的。
在弘曆看來,這正是他燒雍正冷灶的時候。
尤其是在弘時犯糊塗不與雍正親近、弘晝也沒成熟起來,雍正其他兒子非常年幼的時候。
所以,弘曆在這時主動用雙手搭在了雍正的手臂:“自然不是的,阿瑪!在兒子心裡,最親切的還是阿瑪您。”
“說好聽的話,誰不會?”
雍正笑的如吃了蜜糖一般,但嘴上倒是依舊不饒人。
弘曆故作激動地起身,看著雍正:“真的,也就隻有阿瑪在帶著兒子去暢春園時,想著兒子可能會餓,也就隻有阿瑪知道關心兒子大雪天出來手冷不冷。”
雍正聽弘曆說出了細節,也肅然了起來,乃至神情有些感動。
“當然,更讓兒子覺得阿瑪最親切的原因是,阿瑪是叔伯裡真把社稷蒼生放在心上的。”
“可能在許多人眼裡,此次賑饑隻是對兒子的一次實政曆練,但在阿瑪眼裡,賑饑本身就不是小事,所以才是唯一冒著大雪叮囑兒子的人。”
弘曆相信,雍正能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這話就是告訴他雍正,他與雍正在誌向是相同的,都想匡扶社稷蒼生。
雍正的確一下子就明白了弘曆的意思,而因此點頭,看向弘曆的眼眸裡多了幾分讚許之色。
弘曆則暗自一笑,他看出了雍正神色中對他的肯定與認同。
在弘時還在老八、老十四身上投資,弘晝還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弘曆就已經在雍正身上下功夫了。
不可謂不占儘先機。
他現在,就等著雍正因此堅定在未來大刀闊斧改革的決心,然後在將來越發篤定要把大位傳給他,乃至願意為他這個兒子在將來可以當個更幸福的皇帝,而打下更堅實的基礎。
“天色不晚了,你去看看福晉和格格後,就再來書齋,到時候,阿瑪送你回暢春園。”
雍正拿起書來,對弘曆交待了一番,且決定親自送弘曆回去。
雍正突然要向他表現身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愛,弘曆自然不會拒絕,答應後就去了烏喇那拉氏和鈕鈷祿氏處,請了一下安。
因弘曆也不好讓雍正久等,在兩處閒聊了一會兒後,就再次往雍正的書齋處走來。
不過,走到半途,弘曆倒是遇見了弘時。
“三哥。”
弘曆見了禮。
弘時則單手背在後麵,看向弘曆:“八叔是不是又請你過去了?”
弘曆“嗯”了一聲。
弘時難掩豔羨地說:“你現在是真的走大運了,汗瑪法看重你,八叔也看重你。”
“不過,弘曆,八叔現在對你這麼好,你可有抓住八叔對你好的機會?”
弘時說著就問起弘曆來。
弘曆故作不解:“三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八叔會無緣無故對你這麼好嗎?”
“還不是看你現在受汗瑪法的寵,又有些本事,才這麼熱情待你,然後希望你能及時把你所知道的有關汗瑪法與阿瑪的事,告訴他。”
“你明不明白?”
弘時對弘曆用起了說教的口吻。
弘曆心裡冷笑,他承認,弘時的分析是沒錯,但問題是,他沒想加入老八、老十四一黨,也就弘時積極地好像天下已經是老八、老十四的天下一樣。
弘時在得知弘曆回府後,特地來見弘曆,對弘曆耳提麵命一番,的確有討好老八的心思。
他想著,弘曆如果不上道,沒明白八叔想拉他入夥的意思,他這個做哥哥的如果提醒得弘曆明白過來,否則勸服弘曆為八叔做事,那八叔肯定也會跟著更加看重他。
所以,弘時才會這麼認真地來指點起弘曆來。
但弘曆不領情,隻在這時候說:“我覺得八叔沒有這個意思,八叔何等光明磊落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卑鄙心思?再說,如果八叔真有這樣的意思,也應該對弟弟直說,而不會等著三哥你來提醒。”
“你敢頂撞我?”
弘時惱羞成怒起來,也就質問了弘曆一句。
弘曆拱手:“弟弟不敢,弟弟是實話實說。”
弘時則板著臉:“你聽不聽話?”
弘曆自然不怕弘時。
何況,他比誰都清楚,弘時現在的站隊有多麼錯誤。
所以,弘曆不卑不亢地說:“三哥這樣有悖忠孝的話,我不能聽!”
“好你個弘曆,你敢不聽我話是吧?”
弘時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因為弘曆的反抗,讓弘時越發惱羞成怒。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信不信我收拾你!”
弘時抬手指向了弘曆,咬緊了牙。
弘曆已準備跑。
弘時比他大七歲,且正是少壯之時。
十一歲的他自然是打不過弘時的。
但小杖受,大杖走,父兄欲打子弟,是可以跑的,他不可能白站在這裡挨弘時的打。
“你要收拾誰!”
但這時,雍正的一聲暴喝出現在了弘曆的前方。
接著,弘曆還沒看清雍正的臉,就聽得啪的一聲。
雍正不知何時已閃現在了弘時的麵前,哐的一下,給了弘時一巴掌。
弘時頓時被打了個趔趄。
連鼻血都被打了出來。
可見,雍正這一掌不輕。
而弘時錯愕之餘,也忙跪在了地上:“阿瑪息怒!”
但雍正怒火未減,隻在指著已跪在地上的弘時:“我還沒死呢,弘曆怎麼樣,哪裡還輪到你這個孽畜來管!你自己有管好你自己嗎?!”
雍正這話沒有說錯,長兄如父,但前提是父親不在了。
弘時真要打弘曆,要是打的不對,雍正自然是可以教訓的,還可以說他這個做兄長不友愛。
而儒家社會,最基本的倫理道德要求就是兄友弟恭。
雍正自然可以此為由收拾弘時。
話說,雍正也是見弘曆許久沒來見他,就主動出來尋他。
而雍正也就撞見了弘時和弘曆的談話,且躲在暗處聽了一會兒。
弘時的話,本就他讓他心如火熾,見弘時還要收拾弘曆,也就徹底忍不住,出來直接給了弘時一巴掌。
畢竟,他如今,正因為弘曆說相比於喜歡子侄們都喜歡的八叔而喜歡他,而為此要表達一個父親的慈愛,在夜晚親自送弘曆去暢春園呢。
所以,雍正哪裡能容忍弘時如此教訓眼下最讓他感動的兒子?
而雍正就是這樣的人。
愛憎分明的漢子。
自然,雍正也就毫不猶豫地給了弘時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