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青色身影如同夜舞精靈,跳躍蹁躚,輕靈狂烈。
歐陽蘭靜靜看著,漸漸的,眼神迷離,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起瞌睡來。
先前一戰之中。
她與【飛羽劍】硬拚一掌受了些許內傷,後麵又受到【雙飛燕】的暗器毒傷。
雖然已經排毒,包紮停當。
但不知為何,身體仍然有些困倦乏力,就如小時候偷喝了父親藏起來的美酒一般,暈陶陶,迷迷糊糊的,有些提不起勁來。
尤其是經脈之中,平日裡如同長河般流淌不息的內力,竟然有些調動不靈。
‘許是那毒素消除之後的遺留,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她這樣想著。
耳中聽著劍式破開空氣“嗤嗤”響聲,心中隻覺平安喜樂,緩緩沉入夢鄉。
有人守著,真好。
……
月影西斜,直至東方暨白。
陸無病默默計著數。
直到第十萬劍。
隨著他一劍刺出。
“嘶!”
空氣中傳來一聲極其細小的劍氣破風聲。
少了先前那種震蕩波紋。
也少了撕裂布帛般的尖嘯。
這一劍,刺出之時,無風無浪,無影無形。
白色劍虹,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根本沒有刺出過。
他靜靜立在原地,輕閉雙眼。
腦海中刹那間,灌入一股記憶洪流。
仿佛練了很久很久的刺劍。
一式【白虹貫日】,從春煉到秋,從冬煉到夏……
二十年煉劍時光,化為豐足資糧,一一沉入心底,融入骨子裡、靈魂中。
這一刻,他感覺劍不再是劍,而是自己手臂的延伸。
風吹過劍身,像是能感應到四麵八方所有動靜。
“起。”
想了想,陸無病足尖輕點,踢起一塊人頭大小的石塊。
石塊飛出三丈,斜斜墜落。
陸無病腳下輕踏,身形如煙前竄,一道隱約光虹似有還無,閃了閃。
“噗……”
石頭中間就出現一個前後通透細孔。
石屑如細沙淌落。
“這就是大成刺劍式,出手之時全無半點征兆,劍在意先。刺穿石頭之時,也沒有感覺到絲毫阻力,如同穿過流水。”
陸無病嘴角咧出一個弧度,默然而笑。
心中全是歡喜。
既驚異於【方寸步】的快捷輕靈,又驚歎大成刺劍術【白虹貫日】的淩厲和急速。
石頭“啪”的一聲掉落地上。
發出悶響。
歐陽蘭猛然驚醒,睜開惺忪睡眼。
驚問道:“怎麼了?”
“沒事,隻不過是天上那雙眼睛發現了咱們。”
陸無病笑意未止,抬眼就看到那隻黑鷹,在半空之中,盤旋飛舞。
隱隱能聽到一聲聲尖銳唳叫聲。
“被發現了嗎?那還不快走?”
歐陽蘭急了。
連忙強撐著酸軟身體,想要站起身來。
“不,該走的是他們。”
陸無病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師姐,這一次,就給你好好的出一口氣。”
……
“快快,就在這裡,不能讓他們跑了。”
一連串腳步聲,響在耳邊。
映入眼簾的,十數身著各色衣裳,舞刀舉劍的山賊蜂湧而來。
跟在後麵的,一人身形矮壯有如山豬,身著鐵甲,左右手提著長矛大盾。
這位,當然是臥虎寨寨主譚四五。
此時正滿臉凶厲的望過來,看著陸無病兩人,就像是看到原野中的綿羊。
另一人肩寬腰細,體健步輕,手中拎著一把寬刃鋸齒大劍,就如拎著一根稻草。
正是陸無病的老熟人了。
東海掌門顧東廷座下五弟子,【殺生劍】路中癸。
“今天,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見到陸無病,路中癸感覺肋下隱隱難受。
似乎又想起了,當日在陸家之時,被對方刺上一劍的痛楚。
陸無病心中殺機如沸,麵色卻是平靜如水。
“逃?那你怎麼還不上來攔截,是怕死嗎?”
迎著衝上前來的山賊匪寇,陸無病劍下無情。
腳下緩緩向前。
一步一劍,十步十劍。
身邊撲撲倒下成片屍身。
鮮血流淌如小溪,在他腳下暈開一團腥紅。
格外刺眼。
“彆以為你那手快劍,還能偷襲得手……”
路中癸像是沒看到山賊死傷慘重,出言譏嘲,“隻要你交出元靈劍譜,還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嘴裡雖然說著狠話,他心中卻是半點也不曾大意。想起了自家二師兄埋骨荒山的一幕……
以二師兄的輕功劍術,竟然折在這兩人手中。
他想不明白,卻不願冒險。
眼前兩人雖然一個身體有傷,一個內力淺薄……卻不是小看對手的理由,獅子搏兔當用全力。
說話間,路中癸暗暗使了個眼色。
譚四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狂笑道:“路兄弟,你對付這小崽子,那女的留給我。這麼多年來,一直窩在荒山野寨,為兄還真沒碰過如此標致的小娘。”
“依你,隻要譚兄不怕歐陽老兒掀了你的老巢,怎麼都可以。”
路中癸哈哈大笑。
笑聲未歇,腳下已是重重一踏,如躍波金鯉,身形騰空,呼的一聲,已然撲到陸無病的身前。
手中鋸齒寬劍,斜斜斬落,泛起三重劍影。
劍式如波似浪,吞吐不定。
完全看不清落點在哪。
同一時間。
譚四五身形往地麵一滾,如同圓球般倏忽向前。
大盾攔在身前。
丈八長矛如靈蛇吐信。
已是貼地急刺,刺到陸無病的小腹處。矛鋒輕顫,震蕩出數點鋒芒。
他事先知道,陸無病的快劍驚人,
此時防中帶攻,出手陰沉狠辣,謹慎到了極致,與他粗莽樣貌並不相符。
“嘶……”
空氣中有風聲響起。
星星點點血花飛濺。
譚四五驚恐的看到,隨著自己一矛刺出,眼前對手隻是斜斜踏出一步,手中長劍就已消失。
不。
不是消失。
而是出現在路中癸的咽喉中。
帶起一溜血光。
無法形容這一劍的鋒芒。
看不清,摸不著。
劍光起處,若有還無。
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怎麼閃躲,又是如何出劍?
方寸之間,生死立判。
路中癸一劍斬到中途,全身力氣,已然全都消失不見。
眼前一片赤紅,耳中聽到自己喉間血液“嘶嘶”噴濺,無窮悔意湧上心頭。
‘明知道他劍快,我偏偏要急著上前,這是何苦來由……’
他雙眼瞪得滾圓,想要看到譚四五一矛刺穿敵人。
卻見到,那個矮胖子,去得比來時更快。
嘭……
路中癸屍身掉落地麵,濺起灰塵。
譚四五卻是汗毛倒豎,大盾裹身,長矛狂舞,旋轉著向後。
這一式“龍卷風”,是他從軍中宿將處習來,曾經在戰場生死關頭,救了他數次性命。
那年兵敗逃離之後,落草為寇,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用出這式救命絕招。
“噗!”
長矛旋轉如輪,正要借力飛騰。
譚四五突然身體一頓,泄了全身力氣,僵立當場。
他眼神愕然,耳門微痛,餘光卻是見到一柄長劍橫在腦側,劍鋒在左,劍身在右。
“怎麼可能?”
最後的意識在腦海裡蕩漾,眼前陷入漆黑。
陸無病緩緩抽劍,不去理會譚四五緩緩軟倒的身軀。
以劍為眼,劍在意先。
摧敵首腦,如穿腐土……
他抬眼看向一側遠處。
“百巧書生,你怎麼不用那雙飛燕來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