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水滴，落下時激起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
全場鴉雀無聲。
洛秋死死地盯著程雪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程雪頌，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程雪頌不卑不亢地回視，再次語句清晰地重複：“我說，符峰主的靈液是藥效不達標的次品。”
“我調配的這一瓶，才是合格品。”
話音落下，四周仿佛被抽成真空。
“放肆！”
洛秋大怒，築基期修為毫不壓製地釋放開來，一掌拍碎了麵前的一張桌子，木材碎片四處橫飛。
“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兒，膽敢出言詆毀我師尊！”
“我隻是說出了實話。”程雪頌平靜道，“早聽聞藥靈峰上下在宗門內地位超群，不成想連直麵自己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嗎？”
洛秋幾乎要被氣笑了：“好好好……那你說，我們錯在哪裡？”
程雪頌道：“正是這瓶洗髓液。”
“洗髓液最主要的原材料是丹霞星蓮，在其中的占比超過百分之五十，毫無疑問是本方中的‘君’。”
“按照君臣佐使原則，丹霞星蓮作君，分屬五行中的水、木兩種靈氣，這二者之中又以水靈氣最盛。”
“水屬性靈氣過剩容易引起經脈黏濕，靈氣運行阻塞，故而要以岩龍芝這種土屬性靈草作臣，予以輔助中和。”
“俗話說水來土掩，這種思路是對的，搭配也無可厚非。”
“但錯就錯在用岩龍芝時，用了上麵的根部，而非莖部。”
程雪頌說著，舉起一株岩龍芝給眾人展示，有條不紊地介紹道：“岩龍芝又被稱作炎龍芝，常見於火山活躍地帶的岩層中。”
“由於岩龍芝的根部深深紮於岩層之中，難免受到火山岩漿的影響，日久天長之下，根部便會蘊留一絲火靈氣。”
“而君藥丹霞星蓮主屬水，水火相遇，必是互不相容。”
“但岩龍芝本身是靈草，又是土屬性，所以還是木土兩種屬性的靈氣占大頭，根部的那一絲火靈氣，影響不了大局。”
說到這裡，程雪頌頓了頓，語氣稍沉：“然而水火不容，這絲火靈氣因其量少，即便不會引起藥性相衝，也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藥效。”
“要想避免這種情況，隻需去掉其蘊含火靈氣的根部，采用岩龍芝的莖葉入藥，就能達到儘善儘美。”
程雪頌將自己調配的靈液往前一放，發出噔的一聲輕響。
“而這，正是我調配這瓶靈液的思路。”
說完，程雪頌抬頭看向洛秋，等待對方的反應。
程雪頌全程條理清晰，說得頭頭是道，簡直是把其中的原理掰碎了講。
現場眾人原本還對她嗤之以鼻，聽完之後，竟也有了幾分搖擺。
洛秋眼神閃了閃，麵沉如水：“簡直是胡言亂語。”
“洗髓液的配方乃是第一代藥靈峰峰主所創，傳承至今已有上千年。”
“你說我師尊錯了，難不成代代峰主都錯了嗎？”
程雪頌毫不客氣地回視：“我若說是，又如何？”
“程雪頌……”洛秋深吸一口氣，指節捏得嘎嘣響，“你天賦非凡，我對你的印象才剛剛好起來，你不要挑釁我。”
程雪頌：“若師兄覺得這是挑釁，那我無話可說。”
洛秋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我最後提醒你一次，你第三道靈液的相似度達到百分之八十五，已經是五名測試者中的第一。”
“若你收回剛才的話，言辭懇切地道個歉，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判定你為今日測試的優勝者。”
程雪頌淡淡道：“我年紀雖小，卻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則，從小到大，從不說違心之語。”
“師兄與其在這裡多費口舌勸我低頭，不如立刻回去找符峰主，早些把有瑕疵的洗髓丹配方改過來，以便造福全宗門。”
幾次三番忍耐，洛秋早就忍不下去了，聞言勃然大怒：“執迷不悟！”
“我以監考官的身份宣布，測試者程雪頌違反測試紀律，對峰主出言不遜，本輪測試成績作廢！”
“同時拉入藥靈峰黑名單，今後不許再踏入我藥靈峰一步！”
“走就走，告辭！”程雪頌一拱手，冷著臉便要離開。
你看不上我，我還不伺候了。
麵試個藥徒而已，搞出幾次三番的測試，耗費她這麼多時間，不知道的以為新任峰主競選呢。
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早知道就該直接去做雜役，這大半天時間，都能掙出半個學分了。
程雪頌滿肚子的抱怨。
“哪呢？哪呢？！”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衝出來一個白發老者，滿臉都是驚喜和興奮，目光不住地在周圍搜尋著，嘴裡叫道：
“快給我指一指，你說的那個丹道天才在哪呢？”
“師尊，您慢點。”黎語曼氣喘籲籲地追上來，“人又不會跑……欸？人呢？”
黎語曼目光在場內找了一圈，總算看到程雪頌尚未走遠的背影，連忙追上去攔住：“程師妹留步！”
程雪頌停下腳步：“師姐還有何事？”
見程雪頌臉色不好，黎語曼心裡一咯噔，忙笑道：“程師妹先彆急著走，我師尊要見你。”
“你師尊？”
程雪頌正疑惑著，就見一個白發老頭朝這邊走過來，將自己打量一番，不住地滿意點頭：“好……好，不錯。你就是程雪頌？”
“我是程雪頌，您是？”
黎語曼在一旁道：“這位是我師尊。”
程雪頌反應過來，彎腰見禮：“弟子程雪頌，見過符峰主。”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
符榮海笑眯眯地道，怎麼看程雪頌怎麼滿意，問：“我看你方才似乎要走，是有什麼急事嗎？”
程雪頌道：“我已經在第三輪測試中被淘汰，還被拉進了藥靈峰黑名單，不能在此地多留，自然要儘快離開。”
符榮海一愣。
黎語曼也感到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程雪頌瞟了一眼洛秋，彆過頭，“洛師兄親口當著大家麵宣布的，我不可能聽錯。”
話音落下，符榮海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對洛秋沉聲喝道：
“逆徒！給我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