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臉詫異。
自從國師羽化之後,他唯一的徒弟周玄機便一直在欽天監感悟大道,若非大事,基本不會下登天台。
今日居然親自來了,而且還為了這樣一件小事,皇上的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思量。
“莫非這宋家之女,有何特彆之處?”
周玄機躬身道:“此女的命格確實有異於常人之處,乃是十分少見的劫煞逆命之格,出生之日,煞氣遮天,映得紫薇星暗,若留在京中,恐會對帝星不利,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心頭一跳,忽又想起了宋槐序的話。
“她說自己乃是乙木之命,為下等命造,怎麼又變成劫煞逆命之格?”
周玄機手持拂塵,躬身說道:“乙木不過是她出生的日子,並非她的天格,食君之祿,當分君之憂,沉若不將所知告於皇上,視為欺君,亦愧對皇上之厚愛,至於如何抉擇,還看皇上的心意,臣言儘於此,這便告退了!”
周玄機長身一揖,離開了禦書房。
看著他的背影,皇上思緒起伏。
十數年前,四國聯合,圍攻大魏,各地叛兵亦趁亂而起,天下大亂,人心惶惶,一個遊方的道士雲,隻有紫薇帝星出,方可平此亂。
皇上不得已親征,確實讓眾軍士氣大增,平定外亂,在鐵血手腕的鎮壓之下,各地的叛軍也很快銷聲匿跡。
這個道士便是後來的國師!
皇上得勝而歸,立刻派人將他請入宮中,接著便有了雙生子的讖語……
本來一個侍郎的女兒,算不得什麼大事,讓她代替公主,亦是給了宋家的臉麵。
可偏偏要娶她的人是魏景焰!
每每想到這個兒子,皇上都會想到,“雙星照宮闕,一子帶煞生,兄若承恩澤,社稷起紛爭”這四句讖語。
奈何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魏景焰聲望遠播,受萬民愛戴,朝中半數將領都是他親信,早已不再是多年前任人拿捏的小孩了!
再想到他那日入宮的態度,心中又是一陣悶堵,當真是煞星,但凡有他出現之地,絕無好事可言。
皇上煩躁的走了兩步,試圖看幾個奏折舒緩一下心情,腦中卻猶如塞了數團亂麻,一個字都瞧不進去,索性拂袖離開。
皇上出門之際,周玄機也已出了宮,畫著陰陽魚的馬車,就停在宮門口。
周玄機掀開簾子,車上已多出了一個雕花精致的紅木盒子。
周玄機並沒有驚訝,他神色平靜,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把盒子塞到袖中,一甩手中的白玉拂塵。
“回欽天監。”
……
宋家。
宋槐序正在調香,魏景焰香囊的味道很好聞,她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做出這種香液來。
根本不知宮中風波又起,一個既成定局的替嫁,亦能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雲袖站在一旁幫她研磨著花瓣,一臉納悶地問:“小姐怎麼忽然喜歡做這些東西了?”
宋槐序莞爾一笑。
“人都是會變的,我也不例外,而且,多學點東西,總不會有壞處。”
雲袖瞧了她一會。
“小姐確實變了,和以前好像是兩個人。”
宋槐序將熬製出的花油小心地倒在了瓶子裡,笑問道:“那你說說,以前的我是什麼樣?”
雲袖組織了一下語言。
“很……幼稚,呃,還有些沒心沒肺。”
眼見宋槐序看過來,雲袖趕緊舉起手,做投降狀。
“這可是小姐讓奴婢說的,可不能怪奴婢。”
宋槐序撲哧一笑,恰似桃花初綻,明豔動人。
“那現在呢?”
看小姐沒生氣,雲袖又湊了過來。
“現在的小姐……很有穩重,還有氣勢,很讓人安心。”
宋槐序對這個評價很滿意,確實都是實話。
以前的她無憂無慮,心裡光想著怎麼討情郎開心,整日吃喝玩樂,可不就是沒心沒肺嗎?
經過十五年的風霜洗禮,人性摧殘,即便她擁有十六歲的身體,也無法再回到那時的模樣。
“答的不錯,給你聞聞這香味如何?”
在北昭,得銀針不容易,尋點花瓣到是不難。
小太醫雖然不喜歡製香,卻也教了她不少,偷偷搜集花瓣,調製不同的香,算是宋槐序在那漫長而又煎熬的歲月中,唯一的樂趣。
雲袖使勁的動了一下鼻子,點頭讚道:“好雅致的香味,貴氣的很,不過,若是小姐用,似乎太淡了些。”
宋槐序將小瓶子蓋好,心情不錯的說道:“誰說我要用了。”
雲袖頓時露出了一個極為曖昧的笑容。
“奴婢知道了,小姐定是要給你未來夫君的。”
宋槐序輕哼。
“哪來的夫君。”
雲袖笑著跑開。
“景王不就是了嗎,小姐若是不喜歡,哪會見天的往王府跑。”
簡直比對待陸華年那個混蛋還有殷勤。
宋槐序臉色微紅,做勢要去打她,雲袖腿快的很,轉眼就已沒了影。
宋槐序懶得去追,反正她一會兒還要跑回來。
起身將剩下的花瓣收到盒子裡,準備去前廳吃飯,雲袖果然又跑回來了。
“小姐,有人送了一封信,特意囑咐,讓小姐親啟。”
宋槐序微微一怔。
“是何樣的人?”
雲袖搖了搖頭。
“信是門房收的,說是個女人,他也沒看清楚模樣。”
宋槐序更覺詫異,她在京中並無特彆親密的手帕交,怎麼會有人給她送信。
立即快步返回院中,小心的拆開了漆封,用一雙銀筷子將信夾了出來。
信紙十分精致,帶著淡淡的蘭花香,宋槐序將對折的信紙翻開,隻見上麵寫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若不想離開京城,立刻與魏景焰成親!
整張紙,隻有這短短的一句話。
宋槐序臉色微變,這話究竟是何意?
除了替嫁,她根本沒有離開京城的緣由,莫非,和親之事又出現了彆的變故?
這封信,又是誰給她的?
宋槐序心神不寧的捏著信紙,待心情穩定之後,又把字體和紙的質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牢記在心中,這才拿出火折子,將其燃成灰燼。
“雲袖,我爹回來了嗎?”
雲袖在門口應道:“回了,正等著小姐過去吃飯呢。”
前廳。
眾人都在,宋侍郎坐在正中央,紅光滿麵,神采飛揚,一副小人得誌之象。
見宋槐序進門,他一臉笑容的說道:“爹特意讓人買了些人參,給你們兩姐妹熬一盅紅棗人參湯,這兩日好生補養,以備來日風光大嫁,快趁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