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嫣正好從旁邊的糕餅鋪子裡走出,她手裡抱著桂花糕,一臉欣喜,卻在看到披著大氅的人影瞬間,笑容霎時僵住。
魏雲瀾笑盈盈的說道:“難得四哥出府,若想敘舊,去便是了。”
他語調平和,並未見半分不悅。
段如嫣咬了一下唇,聲音幽怨。
“師兄有人陪著,我便不去礙事了,殿下還有什麼要買的嗎,若沒有,咱們就回了。”
魏雲瀾咳嗽了一聲,身邊的小廝趕緊過來給他順後背。
魏雲瀾擺了擺手,目光朝遠處一瞥,內中光線浮沉。
“回吧。”
段如嫣也同樣看向遠處,眼中滿是嫉妒,師兄當真要娶這個女人?
難道玉瑤公主那邊,並未成事?
她心中思量,人已走到了魏雲瀾的身邊,餘光瞥過那張與魏景焰一模一樣的臉,嘴唇抿起了幾分,片刻,又將眼中的複雜進數掩去。
她本不該嫁給魏雲瀾,一切都因心中思念太過,陰差陽錯。
即便魏雲瀾對她頗好,卻依然無法代替魏景焰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以為自己認命了,得知魏景焰人在京中,便安心了,如今得知他要娶妾,所有的不甘與嫉妒,全如江海浪潮一般,襲上心頭,一想到師兄的身邊,餘生站的都是另外一個女人,心裡便痛得不能自已。
她用力的攥著手中的桂花糕,眼中的兩簇火苗,逐漸燃起。
魏雲瀾漫不經心的瞧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
此時,魏景焰已帶著宋槐序走出了人群。
微涼的手指放開,宋槐序身體瞬間回暖。
“殿下……出來有事嗎?”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宋槐序實在耐不住這種無聲的壓迫感,啟唇問了一句。
魏景焰凝著眸子反問。
“就不問問,那個人是誰?”
宋槐序笑容清淺。
“他叫殿下四哥,必然是殿下的弟弟。”
魏景焰瞥了她一眼,聲音又沉了幾分。
“看到他與本王生的一模一樣,你難道都不驚訝?”
宋槐序謹慎的說道:“民間也有很多雙生子,我在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對一模一樣的姐妹,並不覺得什麼。”
魏景焰停下了腳步,一雙隱藏在麵具後的狹長眼眸,微微眯起,一股極強的壓迫感當頭罩下。
“你說本王曾經救過你,那你現在還覺得那人是本王嗎?”
宋槐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瞧著他道:“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嫁的夫君,是眼前這位殿下。”
魏景焰瞧了她半晌,語氣淡漠的說道:“本王平生最恨被人選擇,但是本王依然願意給你考慮的機會,還有六日,你不必急著回答。”
想到他在宮中的遭遇,宋槐序忽生同情,或許是因為有過同樣不公的遭遇,她完全能理解魏景焰的憤怒。
眼見他長袍攏起,繼續朝前走了,宋槐序快跑兩步,扯住了魏景焰的衣角。
“殿下是我認定的人,從來都不存在選擇,我若嫁人,隻會嫁給殿下。”
魏景焰唇角不可察覺的揚了一下,聲音依舊淡如白水。
“若本王不娶你,你又該如何?”
宋槐序偷偷瞟了他一眼,小聲道:“臣女隻是想要一個遠離侍郎府的安身之處,殿下應該……不會拒絕。”
魏景焰慢下了腳步。
“那你為何不想做本王的正妃,莫非,覺得本王配不上你?”
宋槐序心頭一驚,低頭說道:“臣女有多少斤兩,自己還是知道的,我父親即便是當朝侍郎,這官來的也不光彩,姨娘入府,也同樣遭人詬病,很多人都說……是我父逼死了姨娘的夫君,這樣雜亂的人家,哪裡配做正妃之位。”
魏景焰的目光從宋槐序的頭頂掃過,一雙眸子的顏色,驟然深了幾分。
“你當真如此想?”
宋槐序恭謹的回道:“臣女不敢欺瞞殿下,臣女早就說過,不論殿下迎娶正妃,還是側妃,臣女皆無半點怨言。”
魏景焰輕哼。
“尋常人家若娶三妻四妾,亦會遭到百般阻撓,你到是夠大度,如今陸華年已經失了蹤,有人再擾你,你一身本事,卻甘願明珠蒙塵,窩在本王的府中,做一個小小的侍妾,到底圖什麼?”
放眼天下,能讓萬軍臣服者,隻有魏景焰一人,她之所圖,自然是他在軍中的聲望,以及他無可匹敵的武勇。
隻有他,才能帶領大軍,揮兵北下,攻破北昭。
她早已將北昭的布防圖深深地刻在腦子中,隻要魏景焰願意掛帥,北昭定如土雞瓦狗,可在一夕之間,冰銷瓦解。
隻是這種話,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說。
麵對魏景焰那雙淩厲的眸子,宋槐序迅速壓下無窮的恨意,眉眼中露出了幾分羞澀。
“殿下第一次出征,臣女正好就在城門口,見到殿下的風姿,心中肅然起敬,就……”
她不知該如何編下去,索性留了個白。
魏景焰目中光芒一寒。
鬼話!
那時的他隻為逃出宮中,硬著頭皮請戰,坐在馬上,便已嚇的要死,哪有半點威風可言!
這女人看似純良,卻滿口謊話。
隨即又覺問得多餘,不過是互惠互利而已,憑她一個弱女子,還能翻出天不成。
“甚好。”
魏景焰譏諷一笑,人已朝前走出了數步。
瞧著他的背影,宋槐序心裡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不知哪裡說錯了。
她也不想費心思去猜,反正魏景焰暫時還無法離開她。
“殿下,往這邊走。”
一刻鐘的光景,宋槐序已來到了城西的破廟。
這裡早已荒廢多年,裡邊的神像皆也已被人推倒,一股潮濕沉腐的味道從廟中透出,宋槐序不禁皺了皺眉。
魏景焰已當先走了進去,一個衣著破爛的老叫化子,正躺在一堆乾草上沉睡,頭發亂糟糟的糊在臉上,看不清模樣。
“這就是你要見的人?”
魏景焰突然又想起了百毒冊,側眸問道:“莫非,他就是你的師父?”
宋槐序臉色微變,到是把這個茬給忘了。
“不是,我的師父另有其人。”
宋槐序矢口否決,走上前輕聲喚道:“老人家,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