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焰知道宋槐序不喜歡這些虛禮,便道:“夫人說的沒錯,爾等都起來吧,若是此法可行,就大範圍推廣,一場山火造就不少木炭,正可廢物利用,未知百姓手上,是否有蔬菜種子?”
州府唉了一聲道:“那東西易燃,且不好攜帶,基本全都覆沒了。”
縣令緊跟著說道:“大人已往其他州府寫信求借糧種菜種,卻遲遲未得到任何回應,想來是不成了。”
魏景焰思量了片刻。
定州山火,各州縣皆知,若是此時給他們銀子,即便能買到種子,也是高價。
誠如宋槐序所說,為官者,清廉的太少,中飽私囊者才是常態,便打消了給他們銀子的念頭。
“本王手書一封,再留下王府的信物,你們可派人帶這兩物前往潼州求取種子,潼州總兵必會慷慨解囊。”
州府聞言激動不已,又要下跪,被魏景焰扯住,他抬手扯下墜在腰上的羊脂玉。
州府急忙讓師爺取來紙筆,魏景焰刷刷寫了幾行字,折起來塞進信封。
“去吧。”
州府雙手接下,讓自己的親信立刻啟程,快馬加鞭趕往潼州,不得有誤。
當晚,眾人都喝了不少酒,回到驛館,魏景焰已經有些醉意。
宋槐序給他煮了一碗解酒湯,魏景焰喝了一口,抬著醉眼朦朧的眸子問道:“就不問問本王為何不給他們銀子?”
宋槐序想了一下道:“殿下若非怕有人中飽私囊,不是怕他們被彆的州縣為難,以高價賣定州糧種,殿下與潼州總兵乃是忘年之交,見殿下信物,崔總兵定會鼎力相助。”
魏景焰讚許的說道:“你果真聰慧,本王並不怕他們中飽私囊,但卻真怕各州縣坐地起價,行軍在即,本王沒辦法處理這些亂事,希望來年回來,這裡的百姓可以衣食無憂。”
聽到這話,宋槐序柔婉一笑。
“殿下如此愛護百姓,百姓定不負殿下眾望。”
魏景焰靠著床頭,淡淡的酒氣繚繞在宋槐序的鼻息間,卻並不討厭。
“本王不求其他,隻願他們衣食溫飽儘皆無憂,便足矣了。”
宋槐序神色認真的點了點頭。
“一定會的,隻要能挨過這個冬天,明年定州的糧食,收成必增。”
她等了半天也沒見回音,回過頭,才發現魏景焰已經靠在軟枕上睡了。
宋槐序小心翼翼的抽出軟枕,讓他好好躺著,自己簡單洗漱了一下,窩在了魏景焰的身邊。
翌日,大軍啟程。
剛走出醫館,就被門口的百姓嚇了一跳,幾乎所有定州城的百姓,全都來了,門口黑壓壓跪了一片。
魏景焰眉頭微皺。
“爾等這是作何?”
為首的老者顫顫巍巍的遞上了幾個雞蛋。
“殿下此前便派黑甲軍前來打火,如今與夫人行到此處,又幫草民等解決了生計大事,草民無以為報,隻有這些雞蛋,還請殿下不要嫌棄。”
旁邊的老太太也抱著懷中的大白鵝擠到了門前,哆哆嗦嗦的說道:“不管天下人如何評論殿下,定州城的百姓都會永遠感激殿下,家中隻有這一隻白鵝,殿下可留作路上食用。”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眼見魏景焰與宋槐序一直為百姓的生計奔走,大夥如何能不知道誰好誰壞,得知大軍今日便要離開定州,全都自發前來相送。
“這是草民自己釀的酒,殿下留著在路上喝些,能解乏。”
“草民以前是開藥鋪的,一些草藥放在瓷缸裡,總算得以幸免,今日全都送給殿下,以備不時之需。”
百姓們激動的擠到門口,紛紛拿出了自己最珍視之物,看著這些淳樸的百姓,魏景焰眼眶發紅。
近年來天災不斷,朝廷為充盈國庫,不斷加大賦稅,以致民不聊生,但凡有人敢提出異議,便會以鐵血手腕鎮壓。
那些個自以為是的將帥,對付外敵無甚能耐,打自己人倒是比誰都勇猛。
宋槐序同樣看的眼眸發熱,這些百姓純樸可愛,即便沒讀過多少書,卻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遠比坐在皇位上的那位還要明理。
魏景焰真的吸了口氣,壓下了年底的酸澀,大聲說道:“各位都請回吧,此行糧草足夠,爾等不必擔心,這些東西都是爾等日後生計之物,本王是萬萬不會收的。”
先前送雞蛋的老爺子急道:“殿下若是不收,我等心裡難安。”
“我們是真心實意的,還請殿下和夫人將這些東西收下。”
“殿下就成全了我們這一片孝心吧!”
眾人再次下跪,有人已經哭出了聲。
宋槐序躲到魏景焰的身後,偷偷抹了一下眼淚,繼而高聲說道:“你們的心思殿下都了解,且回去好好生活,大軍歸來之日,必會再到定州,屆時,你們再將最好的東西奉上,我與殿下定不會拒絕。”
魏景焰頷首道:“夫人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行軍時辰已經定下,不得有誤,你們都退下吧。”
“都讓開,都讓開,竟敢攔著殿下的路,若誤了時辰,爾等可能擔當此罪?”
州府率領轄下官員,硬生生擠開了一條路。
“殿下,這些百姓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不知該如何感激殿下與夫人,這才堵在這裡。”
州府怕魏景焰降罪於百姓,老遠便出聲解釋。
魏景焰淡淡一笑。
“無妨,告訴他們,他們的心意,本王收下了,今日就此彆過,希望咱們還有見麵之期。”
州府立即率人跪下,五體投地的說道:“殿下定會凱旋而歸,到了那日,當大開城門,率領全城百姓,恭迎殿下入城。”
魏景焰豪放一笑。
“那本王便與你定下半年之約,屆時,你當為本王準備好慶功之酒!”
話音落後,人已翻身上馬。
蘇煥也將宋槐序扶上馬車,眼見馬車朝城門走去,百姓立即追上前,口中高聲喊道:“殿下凱旋,殿下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