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又漲成了豬肝色,汗亦是順著臉頰不住地往下滴落,原本已經止住的哭,此時再次眼淚洶湧。
“哭自然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宋晴薇道,“到了這個份上,娘子便不要再硬撐著說瞎話了吧。”
圓臉娘子心裡委屈至極,惡狠狠地瞪了宋晴薇一眼,劈手將她從張記買來的那頂帽子奪了過來,“我走,總行了吧!”
說罷,便要抬腳離開。
宋晴薇張開雙臂將她攔了下來,冷眼瞧著,吐出兩個字,“不行!”
“你還想做什麼?”圓臉娘子氣得直跺腳,“帽子已經還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帽子是還給我了,可娘子方才在我這帽子攤一頓鬨騰,耽誤我了這許多生意,該如何算?”
宋晴薇道,“這也幸好是我遇事不慌不亂,將個中細節掰開了,揉碎了,一點一點地講給眾人聽,讓所有人知道了你的真麵目,你的這個詭計沒有得逞而已。”
“可若是我當時想不到應對之法,你在這裡哭哭啼啼地說我欺負人,順利地將這帽子拿走,那我便是不但損失了一頂帽子,更是背上了罵名,往後的生意該如何做?”
“再者,你若是在我這裡得逞,心中得意之下,生出更多的貪念,便會再用這樣的辦法去旁人那試一試,而若是旁人有模學樣,也像你一般,往後此事成風,整個清豐縣風氣大亂,又該如何?”
“你此舉看著雖是小事,但後患無窮,你說,該如何算?”
圓臉娘子顯然被宋晴薇的這些話嚇到,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許久之後,沉默的人群中有人張了口,“小事而已,不過就是到此為止了,倒也不會像你說的這般嚴重……”
“不嚴重?”宋晴薇冷笑,“旁人皆說,牽一發而動全身,一件事情本就是可以牽扯許多事情出來,若非我及時製止,自然是可以出許多的事端。”
“眼下雖說事情有了了斷,但其危害性卻是極大,此事自然不能輕易說算了,理應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方能長了記性。”
宋晴薇道,“我看,還是送往衙門為好,由衙門來定奪此事,最為公正妥帖。”
送衙門?
圓臉娘子被嚇得站都站不穩,當下便癱坐在了地上。
而圍觀之人,此時態度頓時不一。
有人覺得宋晴薇說得對,理應送往衙門,也好正一正整個清豐縣的風氣。
但也有人覺得宋晴薇小題大做,不過隻是一件小事而已,那畢竟隻是一個小姑娘,若是這般送去了衙門,往後名聲便壞了,怕是影響了婚嫁,斷了人的生路。
趁著周圍還有人為她說話,圓臉娘子哭得越發大聲,衝著宋晴薇哀求起來,“這位娘子,我不過就是一時豬油蒙了心罷了,你便可憐可憐我……”
“你做此事時,可曾想過我要麵臨的困境,我的可憐?”宋晴薇瞪了那圓臉娘子一眼,而後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眼中的淚便落了下來。
淚水被宋晴薇伸手甩了出去,但更多的淚水此時洶湧而出,她此時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幅強忍內心憤怒悲傷,努力讓自己心緒平靜,但眼淚卻是忍不住紛紛落下的模樣,更令圍觀之人覺得揪心。
人生在世,何嘗沒有麵臨過抓住旁人錯處,但又不得不大度寬容的情況?
這個情況之下的委屈,難過,憤怒,誰又能知曉,無外乎是打碎了牙,混著血一並往腹中吞咽,個中苦楚,不過都是自己知道而已。
周圍議論聲安靜了下來,宋晴薇仍舊是咬了牙,“犯了錯,理應受到懲罰,理應送到官府去。”
這一次,再無人反對。
反而是陸續有人點了頭,喊了話,“對,理應送去官府!”
“送官府!”
“……”
周圍人的喊聲,讓那圓臉娘子再沒有半分希望,隻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連哭都再哭不出半聲。
早已有人去找尋了巡街的衙差,衙差抵達此處,在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毫不客氣地將那圓臉娘子拖拽了起來,帶去縣衙。
一場鬨劇,算是落下了帷幕。
那些看熱鬨之人,陸續散去,但臨走之時,仍舊是意猶未儘地議論這件事情。
帽子攤恢複正常,原本想要買帽子之人,仍舊興致勃勃地挑選著帽子。
趁著這會兒人陸續散去,帽子攤的人不多,桂媽媽隻拉著宋晴薇到旁邊,拿了帕子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痕,“讓姑娘受委屈了。”
方才的事情,姑娘生氣歸生氣,惱怒歸惱怒的,但哭成方才那個樣子,還是出乎了桂媽媽的意料。
畢竟在那個時候,隻要咬了牙鐵了心地將那起了歹心思的人送去衙門就是,自家姑娘現如今心性堅定,性子剛強,沒有哭得這般傷心的道理。
哭成這樣,斷然是想起了宋家所做種種,以及先前在宋家之時受到的種種委屈,那些人睜眼說瞎話時無法招架的無力感吧。
桂媽媽滿心擔憂,眼中滿都是心疼。
宋晴薇卻是一邊拿帕子擦拭眼淚,一邊笑了起來,“媽媽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方才不過也是做做樣子罷了。”
“做樣子?”桂媽媽一愣。
“是啊。”宋晴薇笑道,“若非我剛才那般模樣,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怕是還要說上一籮筐的話,也唯有我如此,才能讓那些人住了口去,衙差也才能這般快過來,事情才能完全解決。”
原來如此……
桂媽媽心頭一輕,伸手點了點宋晴薇的額頭,“你這個小機靈鬼啊……”
“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應對之策罷了。”宋晴薇吐了吐舌頭,衝桂媽媽扮了個鬼臉,“這叫做,不按常理出牌,解決常理之事,目的達到即可。”
“姑娘說得不錯。”桂媽媽連連點頭。
從方才事情一開始,姑娘便用的是非常理之法,這才順利解決了這件事情。
自家姑娘,果然是越來越厲害了。
桂媽媽心中多了幾分對宋晴薇的欽佩,待宋晴薇擦乾淨臉上的淚痕,便與她一並繼續售賣帽子。
不遠處的沈執年,垂了垂眼眸,歎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