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我八歲之前,平安歡樂,相安無事,但父親母親因意外去世之後,各種意外便突然而來,流言也緊跟而至,最終落得一個命中帶煞的惡名。”
“這就有些奇怪了,若是我命中帶煞,應該自出生之日起便災厄頻發,偏偏要等到我父母雙親去世之後,意外才接連而來。”
“這般多的意外,連年疊加在一個人的身上,原本便是不尋常之事,而這些意外,無論是山賊也好,走水也罷,甚至最後得了天花,都儘數都離不開一個人字。”
“桂媽媽,說句心裡話,我是十分懷疑這其中皆有始作俑者,為的是將我趕出宋家。”
桂媽媽原本聽到宋晴薇所說,知曉二夫人的偽善麵容時便震驚無比,在聽到宋晴薇口中更多的猜測懷疑時,一雙眼睛瞪得越發大。
“可……姑娘隻是一位小娘子而已,宋家為何非得如此?”
若姑娘是郎君的話,身為長房嫡子,又是整個宋家的長子,往後要繼承不少家業,旁人因此恐慌嫉妒,是能夠理解的。
可姑娘隻是姑娘,一個小娘子,往後是要嫁人的,養大成人,備上一份說得過去的嫁妝而已,對其他人可以說並無任何威脅。
桂媽媽疑惑,連白芷也都十分不解,茫然地看向宋晴薇。
為何……
宋晴薇微微笑了一笑,“桂媽媽先前在家中時,隻需照看我,並不掌管物件,因此大約並不知曉,我母親出身富戶,除了麵上的嫁妝以外,更有一份遠超麵上嫁妝的私產,甚至連父親,也都私下攢了不少銀錢產業,為的是以後留給我做了嫁妝。”
“這些東西,在父親和母親過世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而原本母親身邊的陪房、媽媽和丫鬟,也儘數都換成新的,照看我的,也隻留下了對事情知道甚少的桂媽媽您以及在旁人眼中憨傻的白芷。”
“宋家,可以說不止是要將我放在莊子上對我不聞不問,有人更是不希望我能再次回去了,隻期盼我早些病死在這田莊裡麵。”
“這就是為何這麼多年來,宋家再無人前來問過一句。”
宋晴薇話音落地,長歎了一口氣。
而桂媽媽聞言,心中震驚無比,愣在原處了半晌,許久才回過神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可以說哀愁儘顯。
哀歎她認為良善規矩的宋家,背地裡竟然有這般多的盤算和醃臢心思。
哀歎自家姑娘心中明明知曉這般多的事情,卻一言不發,甚至沒有表露分毫。
她家姑娘,真的是受儘了苦楚。
桂媽媽一時難以忍耐心中的酸楚,鼻子一陣泛酸,眼中的霧氣瞬間變成了眼淚,洶湧而出。
她想說上幾句安慰宋晴薇的話,但一張口,唯有哭泣和哽咽,再說不出半句話,隻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一旁的白芷,也是泣不成聲。
宋晴薇伸手握住了桂媽媽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和,“桂媽媽,白芷,沒事的,我想了許多年,也是想通了許多事情,更看淡了許多事情,不再將一些人和事放在心上,亦不因此而傷心難過。”
想了許多年。
在宋晴薇魂穿此處,接收原主所有記憶時,她便發現,原本的宋晴薇聰慧機敏,早已看透了所有的事情,想明白了其中許多關鍵所在。
但也因為太過於聰慧,看的太透,心中悲慟,又因思念雙親,所以心中鬱鬱,久病纏綿,一場風寒便撒手人寰,給了宋晴薇一個存活於世的機會。
原主這麼多年,可以說過得十分辛苦,日日煎熬,真正是度日如年。
但現如今既然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那她便一定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該有的,一定要有。
沒有也要有。
宋晴薇抿了抿唇,“現在需要做的,是過好眼前,應對好眼前之事。”
見自家姑娘如此鎮定自若,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桂媽媽猜想她應該是看的足夠透,心足夠涼,才會如此,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但仍舊是擦了臉上的淚,用力點頭,“姑娘說得是。”
白芷也跟著附和,“一切都聽姑娘的。”
苦難縱然令人傷心,親情冷漠也讓人難過,但既然自家姑娘此時要頑強向上,努力應對,她們絕對不能拖了姑娘的後腿。
她們要陪著姑娘,努力地生活!
桂媽媽深吸一口氣,將眼淚擦拭完全擦拭乾淨,隻道,“既然這二夫人心思不純,劉四成又是二夫人的陪房,若是劉四成探知姑娘此時的境況,告知了二夫人,二夫人讓劉四成打壓姑娘怎麼辦?”
“要不近期稍作掩飾,讓那劉四成覺得咱們沒有賺太多銀兩?如此,大約二夫人也不會覺得姑娘乍眼,也就不會理會的。”
“紙包不住火,咱們素日進出忙碌,吃喝上的變化,皆是落在許多人的眼中,想要隱瞞隻怕是不能。”
宋晴薇道,“隻是我那二嬸素日有賢良仁善之名,大約不會因此就直接發話打壓我,反而是這劉四成和郭媽媽,久在二嬸手下做事,知道她的脾氣秉性,稍微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便會照著做事。”
“如此,二嬸仍舊是賢良的管家人,劉四成和郭媽媽便是她手下的惡奴,若是哪日有人追問此事,二嬸對此茫然不知,皆是惡奴所為,也能撇個乾乾淨淨。”
“嗯。”桂媽媽點頭,“照這般說,先前克扣姑娘月例和田莊供給之事,也隻需底下人試探性做一做,隻要二夫人不過問,底下人便也就明白其意思,越發放肆起來。”
“沒錯。”宋晴薇笑了笑,“桂媽媽聰慧,已是能夠舉一反三,聯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了。”
宋晴薇的打趣,讓桂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本低沉壓抑的氛圍也因此和緩許多。
桂媽媽感慨道,“從前是老奴無知,竟是看不透許多人的心思,若是早早知曉,也能讓姑娘少受些罪過。”
至少,她當時還在宋家之時,能幫著多藏起來些物件、銀錢什麼的,如此日子也不會過得那般艱難。
“不過這也是後話了,現在說有些無用,顯得有些多餘……”桂媽媽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我知道桂媽媽的心就好。”宋晴薇笑道,“但現如今,要看劉四成的心思大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