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加價?”
中年人麵露不悅。
李觀棋並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注視著前方道:“你車上拉的是一把刀?”
“沒錯。”
中年人表情得以放鬆,走上前,將刀架上的黑布扯開,露出一柄烏黑發亮,金屬感十足的刀鞘。
他隨後抽出刀,兩指在刀身上一彈。
叮!
發出清脆洪亮的回響。
李觀棋讚歎道:“好刀!”
“眼力不錯!”中年人麵帶欣賞,“此刀是我從關外淘來,吹毛斷發,削鐵如泥!”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青年的神色:“如果小兄弟對它感興趣,我不妨吃點虧,跟你換這隻大蟲。”
李觀棋淡淡道:“這把刀,外加五兩銀子。”
中年人搖了搖頭:“不行,此刀已經有人開價二十二兩,我怎麼著也得賺點不是。”
李觀棋古井無波道:“東西在我手上,我說了算。”
中年人若有所思:“那還是和剛才說好的一樣,二十兩現銀。”
李觀棋冷聲道:“要麼,此刀外加五兩,要麼,我十五兩銀子出給彆人。”
聞言,中年人倒吸口涼氣。
他自詡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麵,沒想到竟然會被一個弱不禁風的青年拿捏。
須臾才咬了咬牙:“成交!”
“李觀棋瘋了嗎,竟然用十五兩銀子換一把破刀?”
“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對於李觀棋的舉動,眾人十分不理解。
但隻有他知道,此次能獵殺猛虎,全靠僥幸。
要想在猛獸遍地,環境惡劣的洛北縣城生存下去。
武力,是首要條件!
中年人麵帶欣賞道:“在下魏青權,小兄弟姓甚名誰,不妨和我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好山貨務必給在下留著。”
青年頓了頓足:“我叫李觀棋!”
……
與此同時。
一位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穿梭在小巷之中。
她鬢角淩亂,麵龐呈現出病態的蒼白,懷中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
“觀棋笙兒好久沒吃過肉了,看見我帶了肉回來一定很開心!”
沈秀芳喃喃著,嘴角泛起一絲心酸的笑容。
她剛去城東老鄔家打完零工,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她挑水,洗衣,做飯乾了一晚上,粗糙的手掌生出一個個凍瘡,才掙了三個銅板。
自從丈夫李海死後,她拿到的每一文錢都需要交給小叔子,美名其曰兒女的夥食費。
但李觀棋和李笙兒吃的如何,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她才又用兩個銅板換了一碗紅燒肉,雖然心疼得很,不過能看到兒子女兒能美美的吃頓肉,也算是種安慰。
吱呀。
沈秀芳開門的動作很輕。
正以為自己回來的神不知鬼不覺之際。
一聲尖細的嗓音驟然響起:“喲,大嫂回來啦。”
看著眼前珠圓玉潤的弟妹,沈秀芳一怔,尷尬道:“剛忙完。”
王春蘭伸出白嫩的小手:“拿來吧。”
沈秀芳知道她這是在要錢,緊緊攥著剩下的一枚銅板道:“弟妹,馬上就過年了,我想攢點錢給觀棋笙兒買身新衣服。”
王春蘭不屑一顧道:“樹兒珊兒有不少舊衣服,還花那冤枉錢乾啥?”
李樹李珊正是她和李峰的兒女。
也許是看出沈秀芳不想交錢,她雙手叉腰,頤指氣使道:“大嫂,按理說李觀棋已經成年,我們已經沒有撫養的義務,是我可憐你們一家三口,才繼續給你們飯吃,你這樣做就有點不厚道了吧。”
“是是是。”
沈秀芳神情晦暗。
她何嘗不想脫離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但李觀棋身體孱弱,乾不了重活,李笙兒年紀又還小,娘兒仨根本沒辦法自食其力。
所以,她隻能妥協。
看著遞過來的一枚銅板,王春蘭麵露不悅:“乾了一晚上就掙這麼點?”
“對——”
沈秀芳有些心虛。
她一向本分,不善撒謊,但王春蘭卻是十分精明,一眼就瞅見沈秀芳隆起的肚子,問道:“你懷裡藏了什麼?”
沈秀芳支支吾吾:“沒,沒甚麼——”
“拿來吧你!”
王春蘭直接伸手去奪。
“彆搶彆搶,我拿出來就是!”
沈秀芳小心翼翼,生怕懷裡的碗摔碎。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冒著黃油的紅燒肉被端了出來。
“原來是用錢去買肉了。”王春蘭狡黠笑道,“大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這好東西怎麼能藏著掖著呢。”
“樹兒珊兒,出來吃肉了。”
“好耶,大清早就有肉吃!”
一男一女應聲走出,看見桌子上的肉,兩眼頓時放光,猶如餓狼撲食般的抓起肉塊,塞入口中。
“這,這是我給觀棋笙兒買的,你們怎麼可以——”
沈秀芳麵如紙皺。
“那兩個病秧子不吃也罷。”王春蘭不耐煩的擺擺手,抹了抹嘴角的黃油,“哎喲,味道還真不錯呢。”
“不行,不可以!”
看著快要見底的肉,沈秀芳急忙回屋喊人。
“觀棋,笙兒!”
聲音飄蕩在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她伸手一摸,床是涼的,被窩也是空的!
忽然,數落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你們兩個,也不知道給你爹我留兩塊。”
沈秀芳聽得出,這是小叔子李峰的聲音。
霎時間,她仿佛想到了什麼,“蹬蹬蹬”跑了出去,質問道:“李峰,你不是帶著觀棋笙兒去打獵了嗎,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兩個兔崽子一點都不老實,剛進山就東竄西竄,這下好了,走丟了吧!”
李峰語氣十分冷漠,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乾的事。
聞言,沈秀芳如遭晴天霹靂,咆哮道:“那你還在這乾什麼,趕緊去找啊!”
李峰沒好氣道:“你說的輕巧,天這麼冷,現在去不是送死嗎?”
“你的命是命,觀棋笙兒的命就不是命嗎!”
沈秀芳麵目猙獰,歇斯底裡的吼道。
寒冬臘月,雪虐風饕,她知道對於兩個身板瘦弱的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絕望,意味著活活被凍死!
想到這,她的情緒徹底失控,抓住李峰的肩膀劇烈搖晃著:“我丈夫就是替你死的,你現在還要害死我兒子,害死我女兒,你還算是個人嗎!”
李峰厲聲道:“瘋了嗎你,把手鬆開!”
王春蘭則是冷眼旁觀道:“大嫂,這話就有點過分了,李觀棋和李笙兒要是真死了,也隻能怪他們命不好。”
“況且家裡少了兩個吃白飯的,日子也能好過些,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皆大歡喜!
這四個字猶如一萬根針,狠狠紮在沈秀芳的心口。
她想不通,人心為什麼能如此薄情!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你們這群禽獸,我跟你們拚了!”
“你個瘋婆子,找抽是吧!”
李峰的表情閃過一絲陰狠。
正當他抬起手掌,準備用力扇在婦女的臉頰。
一陣冷炙的聲音驟然響起:“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