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長辦公室出來，薛慶林滿心苦澀，卻也知道彆無他法。
他深知黃寶軒說得在理，陳揚雖職位不高，卻是連接自己與張明山的關鍵紐帶，若不跟他交好，往後的路怕是更難走。
猶豫再三，薛慶林決定，哪怕是坦白，也得先從陳揚這兒入手。
……
華燈初上，市政府大樓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格外莊嚴肅穆，忙碌了一天的公務員們陸續下班，車棚裡漸漸熱鬨起來。
市政府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薛慶林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徑直走向自己的轎車，而是貓在車棚的附近，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神色慌張又焦急。
他時不時抬手看表，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爍，顯然在等什麼重要的人。
一直等到暮色降臨的時候，陳揚才走了過來。
他剛送市委書記張明山回來，略顯疲憊的臉上透著幾分乾練，準備騎自行車回家。
作為一個小鎮青年，家人供他讀大學就已經用了全力，根本沒有錢幫他在城裡買房買車。
而他的工資一個月到手五千多塊，吃穿用度之外，便所剩無幾了，自然也買不起房子和車子。
因此，他現在還是租房子住，手中這輛從閒魚淘來的二手自行車，便是他的交通工具。
薛慶林的眼睛一亮，趕忙整了整衣領，快步迎上前去，臉上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陳科長，你下班啦！”
陳揚聞聲抬頭，見又是薛慶林，眉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一絲警覺，語氣不冷不熱地說道：“薛主任，這都下班了，有什麼事嗎？”
看到陳揚的態度有些冷，薛慶林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卻愈發諂媚。
他搓了搓手，帶著幾分討好的口吻說道：“陳科長，瞧你說的，沒事就不能跟你打個招呼啦？其實……其實我還真有點事兒想跟你嘮嘮。”
陳揚停下腳步，把自行車支好，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下文。
薛慶林咽了口唾沫，眼神閃躲了一下，聲音也壓低了幾分：“陳科長，你也知道，最近這教育局局長的事兒鬨得沸沸揚揚的，我……我是豬油蒙了心，乾了糊塗事。現在專案組都查到我這兒了，我這心裡啊，七上八下的，沒個底兒。”
說著，他的眼眶微微泛紅，似乎下一秒就要擠出幾滴眼淚來。
陳揚心裡明白，這薛慶林怕又是來求情的。
不過，今天他已經給薛慶林說得很清楚了，這種有關原則的事，他實在是幫不上忙！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淡淡地說道：“薛主任，您應該知道，在選拔乾部的時候，組織上最看重的就是乾部的作風和品德，您這麼一折騰，不僅壞了自己的名聲，還擾亂了正常的選拔秩序，實在是得不償失。”
薛慶林被陳揚這番直白的話噎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眼下他也顧不得什麼麵子了，連忙點頭稱是：“陳科長，你教訓的是，我現在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我也想明白了，逃避不是辦法，我準備明天一早就去向張書記坦誠交代錯誤，可我心裡實在沒底，不知道張書記會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陳科長，你在張書記身邊工作，最了解他的脾氣，你看能不能趁著張書記心情好的時候，幫我安排個時間，順便……順便在張書記那兒替我解釋幾句，讓張書記消消氣？”
說到這兒，他眼巴巴地看著陳揚，眼神裡滿是哀求。
陳揚暗自冷笑一聲，心想這薛慶林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剛要開口拒絕，薛慶林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連忙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檔案袋，雙手遞到陳揚麵前，陪著笑說道：“陳科長，你看我這事兒鬨的，實在是麻煩你了。這是一點小意思，你幫我這一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
說著，他就把檔案袋往陳揚的自行車筐裡塞。
陳揚的臉色一沉，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無比，他一把將檔案袋擋了回去，沉聲說道：“薛主任，您太客氣了，不用如此！您要是真想好了，明天早上八點半，準時到張書記辦公室，我會提前跟他彙報一聲，儘力幫你解釋解釋。”
薛慶林尷尬地站在那兒，手還僵在半空，臉色尷尬萬分，囁嚅著說道：“陳科長，你彆見怪，我沒啥彆的意思，就是想要表達一下感謝之情……”
“薛主任，就按我說的辦吧。”
陳揚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
薛慶林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放棄了行賄陳揚的做法，有些無奈地說道：“那好吧，多謝陳科長幫忙，明天早上八點半，我一定準時到！不，我一定提前到！”
陳揚沒再多說什麼，騎上自行車走了，隻留下薛慶林站在原地，望著陳揚遠去的背影，滿心懊悔與忐忑。
……
回到家，薛慶林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明天該怎麼麵對張明山。腦海裡一會兒浮現出張明山憤怒的麵容，一會兒又閃過自己被撤職查辦的淒慘下場，冷汗浸濕了枕頭。
他深知，這次自己是真的是利令智昏，捅了個大簍子，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仕途，就看明天這一遭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大亮，薛慶林就早早地起了床。
他洗漱完畢，對著鏡子仔細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可那兩個黑眼圈和憔悴的麵容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檢討書，步履沉重地向市委大樓走去。
八點整，他便來到市委大樓的七樓恭候了。
八點三十分，張明山準時上了樓，陳揚拎著一個公文包，跟在後麵。
薛慶林是個懂規矩的人，沒敢在走廊裡就攔住張明山，而是先躲在了衛生間裡，等張明山進了辦公室之後，他又先溜進了陳揚的辦公室。
陳揚照例給張明山倒了一杯茶，簡單彙報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然後退出，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看到陳揚，薛慶林就立刻迎上前去，緊張地問道：“陳科長，請問你給張書記彙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