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輕紗籠罩昆侖主峰,四方玉台在罡風中顯露崢嶸。四大世家的旗幟獵獵作響,陌家的青龍旗掠過竹青筠眼前時,她下意識按住腰間鳳鳴弓——內裡藏著半片浸透鮮血的錦緞,其上青龍紋樣雖已斑駁,卻仍似有鋒芒暗湧。
“青竹門也配列席?”
薑家席位傳來輕蔑嗤笑。薑雲煥把玩著玄鐵折扇,扇骨仿朱雀羽鍛造,流轉的赤色符文暗藏殺意,“昨夜天機鏡暴走,其中蹊蹺,某些人怕是最清楚不過。”
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如毒蛇般掃過竹青筠蒼白的側臉,折扇輕敲掌心的節奏,恰似催命符。
竹青筠垂眸輕抿清茶,氤氳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翻湧的暗火。陌千羽的視線如實質般落在她後頸,昨夜殘留在經脈中的青龍靈力,此刻正沿著穴位遊走,像極了伺機而動的毒蛇。
“證據何在?”林霽抱劍倚在白虎紋柱旁,寒芒自劍鋒流轉,“薑少主空口白牙,也想構陷他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冷冽,劍柄上雕刻的白虎圖騰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仿佛隨時會破出劍鞘。
“證據?”薑雲煥突然甩出折扇,三點朱雀火星如流星般直射竹青筠麵門,“這便是證據!”火星拖著長長的焰尾,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空氣被灼燒得發出滋滋聲響。
火星在距她三寸處詭異地凝固。陌千羽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側,龍脊劍甚至未出鞘,僅憑劍氣就劃出冰牆。更詭異的是,那幾點朱雀火竟被凍成了赤色冰晶。
“薑兄的控火術,怕是生疏了。”陌千羽碾碎冰晶,碎屑中閃過斷壁殘垣,“還是說,你怕天機鏡照出不該見的東西?”
竹青筠猛地攥緊茶盞。她終於明白陌千羽為何整夜用靈力探查自己——他在找天機鏡映出的場景與她的關聯。昨夜鏡中母親被朱雀羽釘在祭壇上的畫麵,此刻又在她腦海中閃現,讓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緩緩滲出,滴落在素白的衣袖上,宛如綻放的紅梅。
“要查驗也輪不到薑家。”林霽突然拔劍挑飛薑雲煥第二波暗器,“按四象律令,該由青龍主審、白虎監刑。”
“林霽!你不要欺人太甚。”薑雲煥立刻起身躲避林霽的暗器,“我這是就事論事。”
氣氛一度沉重。
“薑少主的意思是說我在上古神器上動了手腳,還是一個已經沉寂了千年的神器?”竹青筠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薄刃,精準地挑破了場上的緊繃。她放下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清脆的聲響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場上的三個人聽到他的話都回過神來看著她,林霽眉頭一挑,一聲不吭地回到了位置上,不參與爭論了。
薑雲煥眯起眼睛,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笑容不減:“竹姑娘誤會了,我隻是好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弟子,為何能與天機鏡共鳴?”
“或許是因為,”竹青筠抬眸,眼底映著茶水的冷光,“我比某些人更懂什麼叫‘靜心凝神’。”
這句話刺得薑雲煥笑容一僵。
陌千羽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但很快又壓下。他側目看向林霽,發現對方已經坐回席位,神色晦暗不明。
從剛才林霽突然參與爭論,他就覺得有問題,林霽平常雖然參與四大家族的會議,但是很少會發表意見,今天這麼衝動直接動手還是第一次。
——不對勁。
林霽向來不參與這種爭執,今日卻主動出手,甚至不惜與薑家正麵衝突。除非——他認得竹青筠。
陌千羽的視線再次落回竹青筠身上。她仍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可昨夜她靈力失控時,他分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古老的血脈威壓——那種壓迫感,甚至比陌家老祖的龍威還要純粹。
“既然竹姑娘如此自信,”薑雲煥忽然笑了起來,他刻意湊近,身上濃烈的龍涎香混合著血腥氣撲麵而來,“不如當眾再引動一次神器?若成功,我薑家自當賠罪。”
他話音一落,指尖輕彈,一道赤色符籙飛向天機鏡。鏡麵瞬間泛起漣漪,竟自行浮空,緩緩轉向竹青筠。
——他在逼她出手!
——不行
竹青筠眸光一冷。天機鏡能照出過去未來,若她此刻催動靈力,鏡中極有可能重現竹家滅門的畫麵,她的身份必將暴露。
可若拒絕,薑雲煥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就在她權衡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夠了。”
陌千羽抬手,龍脊劍鞘重重敲在地麵,一道冰霜屏障瞬間隔絕了天機鏡的探查。
“天機鏡乃我陌家暫管之物,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動。”他冷冷掃向薑雲煥,“薑少主,越界了。”
薑雲煥笑容微僵,但很快又恢複從容:“陌兄何必緊張?我隻是想驗證一下竹姑娘的‘天賦’罷了。”
“驗證?”陌千羽冷笑,“不如先解釋一下,你剛才那道符籙裡,為何混了朱雀血?”
全場嘩然。
朱雀血是禁術材料,能強行催動神器,但代價是損耗使用者壽元。薑雲煥此舉,無異於承認自己心懷不軌。
林霽忽然站起身,聲音冷冽:“薑少主,四象議會上使用禁術,按律當廢去修為,逐出家族。”
薑雲煥臉色驟變:“林霽!你——”
就在爭執白熱化時,雲端傳來蒼老威壓。四大世家長老現身,陌家長老揮手間,天機鏡歸位:“今日到此為止。”
竹青筠望著雲端身影,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些高高在上的麵容,不知有幾人曾染指竹家鮮血。她周身氣息驟冷,陌千羽敏銳捕捉到這變化,目光不自覺落在她顫抖的指尖。
會議草草收場,竹青筠剛邁出玉台,便被陌千羽攔住。他垂眸凝視她耳畔琉璃金羽:“你與林霽,究竟何關係?”
“素不相識。”竹青筠後退半步,金羽突然發燙,似在預警。
“那他為何幫你?”
“或許是他看薑雲煥不順眼。”
陌千羽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擦過她的耳垂——那裡,琉璃金羽微微發燙。
“這是什麼?”
竹青筠猛地後退一步,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與你無關。”
陌千羽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的秘密很多,竹姑娘。”
“彼此彼此。”她冷笑,“陌少主的靈力,在我體內滯留整夜,又是何居心?”
陌千羽眸光一暗,正欲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天機鏡
又亮了!
話音未落,天機鏡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竹青筠瞳孔驟縮,袖中玉笛嗡鳴震顫,眼中金光閃過。可光芒轉瞬即逝,隻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怎麼回事?”
“天機鏡怎麼又不亮了?”
陌家長老神色凝重:“千羽,可看清鏡中畫麵?”
“回長老,並未看到。”
陌千羽是真的沒看到,因為天機鏡還沒有來得及顯出畫麵就滅了。
大長老看著天機鏡陷入了沉思,雖說天機鏡是上古神器,已千年未曾出現,但是天機鏡的傳言一直未曾消散,天機鏡不會突然不亮,莫非是——
陌大長老看向剛才就不說話地白衣女子——竹青筠。
“咳。”
在大長老說話前,竹青筠突然咳了一聲,捂著胸口,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你這是怎麼了?”
陌千羽連忙上前,想去扶住她,但是竹青筠太守攔住她。
“沒事,老毛病了,既然已經無事,那青筠就先告辭了,我就在昆侖城中居住,要是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棲月小築找我。”
竹青筠強撐著說完,指尖不著痕跡地按了按耳垂上的琉璃金羽。那金羽微微發燙,傳遞著一絲隱秘的靈力波動——這是母親留給她的警示,說明附近有危險。
她轉身欲走,腳步卻突然踉蹌了一下。方才強行壓製天機鏡的探查,已經讓她靈力紊亂,此刻體內的鳳凰血脈更是隱隱有暴走的跡象。
“且慢。”陌家長老青光攔住去路,“棲月小築,似是二十年前滅門的竹家彆院?”
竹青筠背脊一僵,但麵上依舊平靜:“大長老記性真好。那裡現在已經易主,如今隻是個客棧。”
氣氛驟然凝固。
“是嗎?”
就在這時,林霽突然大步走來,琥珀色重瞳閃過一絲寒光:“大長老莫非忘了,棲月小築現在是我林家的產業?”
陌大長老一怔:“這——”
“棲月小築三年前已歸我林家。”林霽突然現身,琥珀色瞳孔閃過隱晦關切,“陌家長老,莫非要查我名下產業?”
竹青筠暗暗吃驚。她沒想到林霽會出麵解圍,更沒想到棲月小築竟真在他名下。
陌千羽眸光微動,突然開口:“既然如此,不如我送竹姑娘回去。正好有些關於天機鏡的疑問想請教。”
“不必了。”竹青筠和林霽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一眼,林霽率先移開視線:“我順路,可以送她。”
陌大長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年輕人就是愛熱鬨。千羽,你隨我去檢查天機鏡。”
待眾人散去,竹青筠終於鬆了口氣。她剛要道謝,林霽卻壓低聲音道:“彆說話,有人跟蹤。”
他狀似無意地扶住她的手臂,實則將一道白虎靈力渡入她體內,幫她穩定紊亂的氣息。
“棲月小築確實安全,”林霽以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但你必須告訴我,為何要冒充青竹門弟子?嵐姑姑的女兒不該如此莽撞。”
竹青筠身形微晃。原來,他早已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