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他還活著!”
莫子言緊張不已的心,稍稍舒緩了幾分。
他重重的喘了口氣,眼眶裡湧出熱淚。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可心底的那份喜悅與慶幸,還未蔓延開來,他又聽到溫霜說了句,“但是,他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一年前的臥底行動中,莫子言父親為了掩護隊友,也為了保護到手的關鍵線索,他被毒販識破了身份。
犯罪分子沒有立即要了他的性命,而是讓他受儘了非人的折磨。
眼睛被噴辣椒水,臉龐被尖刀狠狠劃破,內臟被無數人踢破裂。
不僅如此,他還失去了一條腿。
儘管如此,他還是死咬牙關,不肯透露半點組織機密與臥底隊友。
他以為自己隻有死路一條,危在旦夕之際,他等來了救援。
他險險的活了下來。
可他讓毒販損失慘重,那些殘留的犯罪份子揚言,早晚要取他和他家人的性命。
他在醫院躺了大半年,因為缺了條腿,毀了容,他隻能退出一線。
悄悄回到葉城,成為了葉城郊區的一名護林員。
他不敢見他的家人,不僅是因為自己身體的殘缺,更是因為害怕那些窮凶極惡的人,發現他家人的蹤跡對他們不利。
他寧願孤身一人,隻求家人平安順遂。
聽完溫霜的敘述,莫子言臉色慘白如紙。
一直被他埋怨、憎恨的父親,背後竟然經曆了那般慘無人道的折磨與傷害。
他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父親曾經挺拔偉岸的身影,眼眶,瞬間被淚水模糊成了一片。
“大嫂,我想見他,哪怕會被報複,我也想見他!”
溫霜點點頭,“好,我帶你去見他。”
傅星舟和傅媽站在不遠處,聽完莫子言爸爸的故事,兩人感動得一塌糊塗。
莫子言的爸爸是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巨人。
值得他們的敬佩。
“大嫂,我去開車。”傅星舟說道。
溫霜點頭,“好。”
傅星舟按照溫霜提供的地址,將車開到了郊區一座山腳下。
三人步行進入山林。
走到半山腰時,一棟平房屋出現在幾人眼前。
莫子言看到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那人拄著拐杖,一條空蕩蕩的褲管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一隻手臂撐著拐杖,另隻手臂提著一個菜籃子。
明明住在半山腰,連個人影子都沒有,他卻還戴著麵罩,生怕自己的樣子嚇到彆人。
他艱難的移動著,曾經偉岸高大的身子,變得瘦弱、單薄不堪。
莫子言的心,就像被隻無形的黑手,緊緊攥住了一樣。
疼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許是曾經職業的緣故,莫父格外敏銳,他很快就發現有人來到了這裡。
他迅速偏頭,朝這邊看來。
猝不及防的與莫子言通紅的眼睛對上。
莫父身子狠狠僵住。
他一度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他閉了閉眼,再次朝莫子言看來。
瞳孔裡閃過一抹難以置信。
但很快,就將那抹震驚掩飾過去了。
他像是不認識莫子言一般,緩慢的朝平房屋裡移去。
莫子言的心,愈發難受。
“我和星舟就不進去了,你過去找你爸爸吧!”溫霜說道。
莫子言點點頭後,他朝著平房屋跑去。
平房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莫父進去後,將籃子放下。
他坐在簡易的灶台前,開始生火做飯。
他臉上依舊戴著麵罩,火光映照著他微微佝僂的後背,顯得無比寂廖和落寞。
莫子言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喉嚨像是什麼東西堵住。
他想要喊一聲爸爸,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來。
往日父親短暫的陪伴在腦海裡走馬觀花般閃現,與眼前這滄桑的一幕形成鮮明對比。
莫子言再也控製不住,淚水大顆大顆的滑落。
莫父像是感知到什麼,他猛地回頭。
再次與站在門口的莫子言對上視線,他手不受控製的抖了抖。
近距離的四目相對時,時間好似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莫子言的一聲,“爸!”
莫父眼眶微微泛起紅,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內心翻湧的情緒。
“小夥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他聲音沙啞道。
莫子言深知父親的顧慮,他不管不顧的衝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麵的再次喊道,“爸!”
那聲音,飽含了多年的委屈、思念與得知父親真實身份後的釋然與心痛。
莫父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曾經在暗無天日的毒窩裡,受儘了犯罪分子的折磨。
他被綁在椅子上,電棍一次次擊打在他身上,辣椒水一次次潑在他受傷的傷口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臉上,他還被活生生砍斷一條腿。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舊堅毅如鋼,他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會出賣組織,不會出賣國家。
他是流血不流淚的鐵骨硬漢。
可這會兒,莫子言兩聲飽含各種情緒的爸,卻好似重錘般直擊他的心靈深處。
他肩膀劇烈顫抖,手中的拐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子言……”莫父顫抖著雙手,輕輕撫摸莫子言的腦袋,“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他從未想過,還能再與兒子見麵。
他如今的樣子,醜陋不堪,有次幾個年輕人上山探險,跑來他這裡借水喝,他還沒來得及戴上麵罩,幾個年輕人看清他的樣貌,嚇得連滾帶爬的離開,嘴裡還叫著鬼啊。
他很怕自己現在的樣子,嚇到兒子。
他僥幸活下來後,委托領導給了妻子一份離婚協議。
為了不連累妻子和孩子,他選擇孤獨終老。
當年他選擇成為一名緝毒臥底開始,就已經做好了犧牲或是孤獨終老的準備。
他最對不起的,就是妻子和兒女。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他們,讓他們不被犯罪分子所發現和傷害。
“我找了大師,算出您在這兒,爸,你真的不要我和媽媽,還有姐姐了嗎?”
莫父抬起手,輕輕拍了下莫子言的肩膀。
“爸爸永遠愛你們。”
不是他不要他們,而是,他要不起,不敢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