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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姑蘇密道·鏡淵血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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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入口的銅鎖在王昭掌心碎成冰渣,寒山寺晨鐘的殘響還黏在袖口,他便被撲麵而來的寒氣撞得一個趔趄。腳下的冰麵映著七個鏡像漸融的殘影,紫微星劍的冷光在冰層下流轉,像極了十二歲那年,李星雲為護他被節度使府衛兵砍出的七道傷口。

“王昭!”林羽的低喝混著冰棱墜落聲傳來。中央冰棺已碎成齏粉,真正的李星雲蜷縮在碎冰中,左肩鎧甲被鏡像劍削去半片,露出底下與他心口相同的沙陀狼首胎記——那是十三歲在亂葬崗,兩人被追兵逼入絕境時,李星雲用匕首刻在他心口的印記,說“從此咱們血脈相連”。此刻七個鏡像已合為巨型冰蟒,蛇首眉心七顆精核流轉著不同幽光,王昭看見第七顆核晶裡,正倒映著自己在點蒼山替李星雲吸毒時的狼狽模樣。

“用分星璜斬陣眼!”李星雲的聲音被毒霧嗆得發啞,他握著紫微劍碎塊的手在發抖,劍穗上的紅流蘇卻固執地指著王昭——那是去年上元節,曹夫人用自己的裙帶替他重編的穗子。冰蟒突然甩尾,毒霧掃過王昭發梢,竟在鬢角結出細小的冰晶,他忽然想起李星雲教他劍穗編法時的溫聲:“搖光星位的穗子要打七個結,這樣劍氣流轉時才不會散。”

“殺了我!”李星雲突然暴起,劍碎塊劃破掌心的血珠濺在冰蟒眉心,“燭陰靠我的血活了三百年,你忘了揚州碼頭的老船工?他兒子被鏡像吞了精魄,最後連親娘都不認!”血珠在冰蟒鱗片上嘶嘶作響,映出他眼底倒映的王昭——十五歲那年,在節度使府地牢,渾身是血卻咬著牙說“我替你挨”的小沙陀狼崽。

王昭的分星璜在掌心發燙,璜身的蛇紋突然與李星雲傷口重合。他看見三百年前的歸藏海眼,李念慈揮劍斬向孿生妹妹,腕間紅痣裂成兩半,一半墜入劍碎塊,一半融進妹妹眉心——那個與祭師容貌相同的女子,臨終前眼中倒映的不是仇恨,是不舍。“原來雙生血脈從來不是詛咒,”他喉間發緊,熒惑火在分星璜上明滅不定,“是姑母把自己的軟肋,變成了人間的鎧甲。”

冰蟒突然發出尖嘯,七顆精核同時亮起。王昭看見第一顆核晶裡,李星雲正舉著劍指向自己,眼尾泛著妖異的紫——那是去年在衡山竹林,他教自己“搖光三疊”時,被竹葉劃傷的眼角。第二顆核晶裡,李星雲醉後拍著他肩膀說“莫信皇室血統”,掌心卻藏著替他求來的驅邪符。“這些不是弱點,”他忽然輕笑,血從咬破的唇角流下,“是你藏起來的溫柔。”

“林羽,接住!”李星雲突然將劍碎塊擲向王昭,自己則撲向冰蟒心口。紫微血在冰麵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像極了三年前雪夜,曹夫人棺槨被撬開時,留在亂葬崗的那道血路。王昭本能地伸手去抓,分星璜卻在此時迸出強光,璜身的裂痕裡,竟開出半朵玄霜花——花瓣是李星雲的血,花蕊是曹夫人簪子上的碎玉。

“說過多少次,彆總想著自己死!”王昭的鞭影劈開冰蟒尾椎,熒惑火卻在觸碰到李星雲的瞬間自動熄滅。他想蒼山上,李星雲背著中毒的他走了三天三夜,每步踉蹌時都說“沙陀狼崽的背穩當”,此刻對方單薄的背影在冰蟒陰影裡搖晃,像極了當年替他挨板子時,隨時會倒下的模樣。

林羽的北冥氣突然失控,龜甲碎片“當啷”落地。他望著冰蟒眉心的七顆精核,發現每顆都映著李星雲不同的表情:貪婪是替他擋酒時的咬牙,仇恨是看見他被欺時的紅眼,恐懼是在寒山寺求平安符時,被香灰燙到卻不敢喊疼的隱忍。“天樞星官說過,人皇劍要渡魔,不是斬魔!”他突然暴喝,徒手抓住即將墜入冰蟒口中的李星雲,龜甲碎片在額間裂開,冰紋順著右眼蔓延至下頜。

冰蟒的七首突然同時轉向林羽,精核的幽光在他瞳孔裡碎成七瓣。王昭看見他後頸的寒毛根根倒豎——那是三年前在洱海,他們第一次遇見冰蟒時,林羽獨守祭壇三天三夜後,才會有的瀕死姿態。“帶著劍碎塊走!”林羽的聲音像被冰棱割裂,他強行運轉北冥神功,龜甲碎片竟在掌心熔成液態,“去歸藏海眼找嫂嫂,她腕間的紅痣……是解開鏡像的鑰匙……”

話音未落,冰蟒的尾椎已掃中林羽胸口。他倒飛出去的瞬間,王昭看見他眼底倒映著姑蘇城的萬家燈火——那是去年除夕,他們在客棧守歲,林羽難得喝了酒,指著窗外說“人間燈火,才是真正的星圖”。此刻那些燈火在他眼中漸漸熄滅,龜甲碎片落在王昭腳邊,上麵的歸藏卦象已裂成七瓣,唯有代表“離”的那瓣,還亮著微弱的紅光。

“林羽!”李星雲的怒吼驚碎冰麵,他胸前的狼首胎記突然亮起,竟與冰蟒鱗片上的蛇紋形成共振。王昭這才驚覺,李星雲握劍碎塊的手早已血肉模糊,卻依然死死護著劍柄——那是曹夫人臨終前塞給他的星軌劍,劍鞘上還留著她指甲掐出的月牙痕。

冰蟒的嘶鳴突然變調,七顆精核開始逆時針旋轉。王昭看見每顆核晶裡,都有個模糊的人影在掙紮:有的穿著唐室龍紋衣,有的披著沙陀狼皮,最終都化作李星雲教他編劍穗時的模樣。“原來鏡像吞掉的,是你不願示人的軟弱。”他忽然低喃,分星璜重重砸在冰蟒七寸,熒惑火順著李星雲的血路蔓延,竟在冰層上燒出“昭”字的殘影——那是李星雲去年教他識字時,在雪地上寫了百遍的名字。

李星雲趁機將劍碎塊按進冰蟒眉心,四族徽記第一次發出刺目強光。王昭看見密道頂部的冰棱紛紛墜落,卻在觸地前化作螢火,像極了曹夫人在洛陽最後一夜,替他們縫補衣襟時,燭火映出的飛蛾。冰蟒轟然崩解的瞬間,七顆精核飛向王昭,卻在觸碰到他掌心的分星璜時,化作七滴血淚,落在李星雲胸口的星錨烙痕上。

“疼嗎?”王昭跪坐在碎冰中,看著李星雲顫抖的睫毛。後者勉強扯動唇角,指尖劃過他手背上的新燙疤:“比在揚州被老鴇追著打輕多了。”他忽然咳嗽,血沫濺在王昭袖口,卻指著遠處逐漸透明的林羽,“去看看小林子,他總說北冥氣能凍住時光,其實……”聲音突然哽咽,“其實他最怕冷。”

林羽靠在密道石壁上,右眼已被冰紋覆蓋,卻在看見王昭奔來時,從懷裡掏出半塊烤餅——那是今早離開寒山寺時,覺明小沙彌塞給他的。“彆用這種眼神看我,”他扯動嘴角,烤餅的麥香混著血腥氣,“歸藏海眼的冰牆裡,還凍著我十二歲時偷的半塊酥糖,等你們救回嫂嫂,記得替我吃掉。”

王昭的淚突然砸在烤餅上,他想起五年前在華山,林羽為替他擋下妖物的毒牙,差點凍壞整條手臂,卻笑著說“北冥氣凍得住毒,凍不住你這火猴子”。此刻對方指尖冰涼,卻仍在他掌心畫著歸藏卦象,最後落在“離”位——那是代表人間煙火的卦象。

密道外傳來馬蹄聲,李存勖的鐵甲撞在石門上,帶來歸藏海眼的寒氣。他看見滿地碎冰中,王昭抱著林羽的腰,李星雲用星軌劍撐著身體朝他笑,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洛陽破廟,四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背靠背抗敵,那時他便知道,所謂雙生血脈,從來不是星官圖上的宿命,是這群人用傷疤和眼淚,在人間走出的星軌。

“冰牆裂了五尺。”他蹲下身,指尖撫過林羽額間的冰紋,與曹夫人腕間的紅痣一樣鮮豔,“嫂嫂的紅痣……又淡了些。”

李星雲忽然抬頭,望著密道頂端透下的月光:“還記得寒山寺的鐘聲嗎?碎了七次後,終於響得清亮。”他握住王昭發顫的手,將分星璜塞進對方掌心,“這次換我們當彆人的鐘聲吧,哪怕碎成千萬片,也要讓人間知道——”他望向劍碎塊上逐漸完整的星錨,“鏡像裡照出的,從來不是弱點,是我們拚命守護的溫度。”

密道深處,最後一塊冰棱融化的聲音,混著林羽的輕笑:“沙陀狼崽和唐室龍子,終究要去歸藏海眼鬨一鬨了。”他閉上眼,右眼的冰紋卻在月光下泛著暖意,像極了曹夫人簪子上那朵永遠不會凋零的玄霜花。

姑蘇城的細雨不知何時停了,密道石門被晨光染成金紅色。王昭背著林羽,李星雲搭著李存勖的肩,四人踩過冰蟒殘軀,劍碎塊的光芒映在每道傷口上,將那些疼痛,都變成了星圖上永不熄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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