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世上除卻家人之外誰最了解曹操,那當然還是袁紹。
兩人既是對手死敵,又是自小到大的頑友,袁紹常能猜到曹操下一步用兵,隻是不能斷定而已。
巨鹿、趙國接連取得勝利,讓曹操損兵折將,也自然令袁軍的士氣無比高漲,達到了以地利耗損的意圖,但是曹軍似乎攻取趙國的決心很強,西欲進柏鄉,東欲過大陸澤。
此二險不敢讓袁紹繼續鞏固,所以攻勢如潮並未停歇下來,同時以大漢名義發檄文討賊,再次拉開了論戰,依靠暗探、商旅、流民、賊寇等,滲透北方送各種流言。
痛斥袁紹倒行逆施、自負世家身份欲圖謀篡漢,罵他祖上世受皇恩,卻在大漢分崩離析之時想要竊取大權,必遭天罰!
袁紹聽聞此事,隻和文武在臨城嬉笑而言,並不在意,罵戰早在兩年半前就曾激烈交鋒,至今已收效甚微,曹操自己當然也知曉無用,可是他攻不進來,就隻能通過怒罵來發泄怒氣。
曹軍越是如此,就越證明他們急不可耐。
“而吾等隻需依險而守,以逸待勞,何愁曹操不退也?”
袁紹背後還有並、幽兩州之力,且在涼州還有馬騰為盟,若是能助馬騰取漢中,繼而進圖益州,大漢之半數仍然在手,隻是不得中原而已。
今年,袁紹還向遼東公孫度派去了使者,讓他出兵出資前來同盟相助,日後共成大業,隻是還未有回應,想來公孫度也不會拒絕,畢竟他縮於偏遠之地,無進取之盼,也需有一人扶持。
“公則,最近可有打聽到許子泓、郭奉孝那二人的消息?”
袁紹高興之餘,也提醒自己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不光是曹操值得提防,還有這個許子泓,說不準哪一日就忽然出現來咬上一口,當真是惡心至極。
好在按照許子遠當初留下的建議,收縮防備之後,兵馬調遣的壓力減少了很多,原本要守的地盤很廣,兵馬散布,現在隻需守住安平,便可依靠河間、渤海兩郡和清河角力。
而自己守常山、巨鹿,還有中山國可為資,堅如磐石料想能守數年。
郭圖站出來,躬身笑道:“回稟大將軍,據可靠的軍報稱,許子泓正在經略南州,以攻閩越為主,似乎要出海征夷州。”
“想來是無暇顧及北方了。”
“哈哈哈!”
袁紹一聽就明白了,當即道:“這小子,此計乃是誘騙孫策同盟,仿若假途滅虢之計也,欲征東夷,實則乃是意在江東啊。”
“唉呀,”郭圖滿臉驚訝,再次躬身道:“大將軍可真是深諳兵法,一眼便可見其心思。”
“哼哼,”袁紹背著手輕笑兩聲,“那孫策小兒年輕氣盛,貪功冒進,最易中激將法,許子泓奸詐狡猾,宛如狐狸,可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不過無妨,待吾扭轉了這北方局勢,再去收拾那小賊!”
讓你不來投奔我!
袁紹氣憤的想道,被一趕就走,難道你就不能多求一下嗎!萬一我當初就心軟了呢!
“如今常山之防宛如玄龜,待曹操全軍猛攻時,縮得首於殼中,他又能奈我何!?哈哈!”
趙國這五千精兵的好處就在於,隨時能後撤,一地失守則依靠崎嶇地形自山後而撤,可免去被曹軍豹騎掩殺追擊的慘敗。
……
“真是個龜殼啊!”
曹洪在湡水南三十裡的沙河大營大發雷霆,幾次進攻都在半路遭到了伏擊,而欲引敵出來大軍交戰時,袁軍就一動不動!
和王八有何分彆!?
他分兵轉攻巨鹿,在大陸澤也是受阻,損兵折將,一下子進退兩難!又不敢再舍身猛攻了,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等於是背了一口縫縫補補的麻袋,還老是裝不滿!
真要再打下去,說不定就會血本無歸。
“堂堂四世三公出身,用兵竟是這般畏縮不前,簡直丟儘了家族的臉麵!”
曹仁在主位上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他們家又不是靠打仗起家的。”
“如今進攻不順,今年恐怕大事皆休!”
“大哥為何隻讓我們猛攻,卻不說計略!?”
曹洪見曹仁搭話,幾步走到麵前商議起來:“若是再攻下去,新兵也會死傷慘重,為將者不該婦人之仁,以勝負為柄,不過如此損耗而不得寸進,子孝你難道心中真能毫不動容?”
曹仁歎了口氣:“豈能不心痛。”
“損兵折將還是小事,士氣才是大事,若軍心渙散,不戰自退也,日後想要再攻常山,也無甚鬥誌了。”
一座山越不過去,想要窮畢生之力征服高山的,畢竟是少數。
大部分人都會望而卻步,日後再也不來。
那到時候,主攻的還會是他們兩人嗎?
曹仁苦笑道:“子廉,現在你明白了,攻袁之功績的確極大,日後對你我地位也卓有幫助,可是卻也不是一般的難!”
“早明白了!早知讓子泓來了,我們去經略閩越!”
“哼哼,”曹仁聞言笑而不語。
你曹子廉又不是沒在揚州待過,乾成什麼事了?榨了幾千萬錢的軍費就跑了,能記住你的百姓都沒幾個。
“既如此,我們將兵馬後撤,命將士棄甲,拋輜重,看能否誘騙袁軍出關斬獲?”
曹仁眼前一亮,想起了許澤那廝最愛用的“以退為進”之計,不能進的時候就裝弱。
“試試。”
曹洪也無奈,如今也不能再繼續強攻,不如什麼計策都試一試,權當是練兵了。
三日後,曹洪再次進軍無果,於是大舉後撤,袁軍果追出來觀望,但在湡水之前就是不渡河,哪怕是看到曹洪兵士丟盔棄甲,也沒有一人下令渡河追擊。
曹洪遣兵馬又回來查看,一番問詢之後,生死要問出鎮守湡水一線的武將是誰,竟能如此嚴守軍令,禦下有方!
又一日夜,曹操親自到了前線查戰局,聽說了此事之後對守將頓生喜愛。
“如此明令禁止,帶兵嚴格,就算是沒有製勝的大略,卻也是當世少有的將才。”
“這等大才若能歸於大漢,方才能人儘其才。”
曹操喃喃片刻,沉聲問道:“守將是何人?”
“據說是叫單經。”
“嗯?!”曹操和左側的關羽同時發出了疑惑之聲。
“此人吾曾交戰過,”曹操立刻想起了這個名字。
關羽也是拱手道:“丞相,此人與吾大兄相熟,關某亦可寫書信招降。”
“好,”曹操嘴角一揚,“若能如此,再好不過了。”
他這時候才想起,袁紹麾下新提攜起來的許多將領,恐怕都是公孫瓚舊部。
這個單經,若是沒記錯的話,應是當初公孫瓚麾下幾名大將之一,而且曾被公孫瓚任命過兗州刺史,隻是被擊潰了而已。
至於誰擊潰的?那當然是真正的兗州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