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想跑,但是被曹操喝住:“跑什麼?來都來了,方才不是氣勢洶洶嗎?”
“我錯了,錯了!”
“過來!”
曹洪扭扭捏捏的被叫了過去,曹操將一遝免檢的文書、通關的憑引拍在曹洪的手中,咬牙道:“讓你為太守,你以為是戍邊?”
“揚州之營,乃是大漢水鄉之最,守好南麵藩障,長遠看來乃是名利雙收,你卻奮力掙脫,現在人子泓有惠及百年之治,又饞了?”
曹操冷笑著重重拍打曹洪的手背:“通漕之事,一定不能有反對之聲,許都漢廷要上下一心,為百姓護漕通渠,興商貿之事,傳為一段佳話美談,明白嗎?”
“明白,明白,”曹洪癟了癟嘴,敷衍的應下來,“我不惹事就是了。”
“我看你,完全是不懂,”曹操樂道:“本相的意思是,若是聽到有任何宗親暗中非議此事,本相立刻就收拾你。”
“兄長!”
曹洪委屈得臉都擠一塊了:“這太過分了吧。”
“那咱們聊聊這私開憑引、免檢堤壩的事。”
曹操眼睛逐漸瞪了起來。
“那周膺是周喁、周昕的後人,這,這是你說的啊!你說過要我照顧——”
“我說過嗎?誰能證明!?”
“哎大兄你,這……冤枉啊!!”
曹洪憋紅了臉,但是他明白和曹操耍渾是沒有用的,因為兄長是典型的知錯改錯,但絕不認錯的人,這事絕對是他暗中授意的。
不過,授意的尺度也很模糊,若沒出什麼事,他可能會點點頭說“嗯,做得好”,一旦出了事,就可以瞬間甩鍋:我讓你照顧,也不能這麼給特權!
所以,曹洪算是明白了,惹不起。
然後湊進去道:“那我力排眾議,為子泓鎮住那些反對之聲,使這五萬萬籌款得以順利起行,是否日後能在建成揚州水網之後,提一句?”
曹操後仰了一下,想拉遠一點再端詳曹洪,咧嘴道:“子廉,成長了。”
明白有些事你自己做不了,那就做力所能及的事去蹭一點功績福德了。
“可以。”
“誒好,好,我這就去族中撒潑,讓那些人全閉嘴!讓夏侯氏的也閉嘴!”
曹洪可是知道壽春案的,好家夥,若不是子泓明察秋毫,可能會栽到自己頭上,不查清楚的話,還以為和劉勳同流合汙的是我曹氏子廉呢。
我子廉的“廉”字豈是浪得虛名?
……
除卻曹氏之外,許都內城的各官署之中,才過一日半就傳開了此事,有人對許澤佩服不已,有人亦是心中嫉妒但不敢言,是以悶悶不樂。
還有人不信許澤一分不拿,覺得建水網之事工期浩大,非一人之思能夠統籌,說不定最後是個失敗的結果,然後許澤拿著數萬萬錢裝入自家腰包。
總之,眾說紛紜。
“你說他憑什麼?竟能如此受寵?”
陽翟縣衙中,幾名書吏在院中搬運書籍行李時大肆交談起來。
“都說他對漢室有功績,可某記得無非是些戰功罷了,最早的政績應該是帶屯民種田,那屯田之策,誰人不能說出來。”
“這話說得輕鬆了,沒人提出時候,就難提出,一旦了解了,自然覺得容易,無非是權衡屯民與商賈、世家,在三方之間做個預算,如此便可安心耕種等待天時。”
“那也不能將五億交給他啊,除卻這些,還有什麼功績?”
有些名聲太遠了,他們似乎也想不起來。
這時候,聽見院門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迎天子東歸。”
幾人肩膀一抖,馬上閉了嘴。
對,光是這一件,就已經夠了……更彆說那些戰功、治郡的政績了。
沒有他擊退李、郭二人追兵,護衛天子到潁川,現在還流離在外,或是去了冀州呢,哪有如今許都數年擴建不斷繁榮的光景。
“縣令。”
“陳縣令……”
“陳老師。”
陳群身材高大,肩寬腰壯,走來時頗具威嚴,讓三人不敢再竊竊私語。
“不可妄議此事,許揚州所做若是能成,則江東亦可不戰而取,江南可為繁華水鄉,以此惠及百萬大漢百姓,將是震古爍今之功。”
“那縣令此次升任豫州功曹從事,是否也需至許都籌算此事?日後也能有一份功績?”
陳群表情不變,甚至還有點憂愁:“得聖意提攜,重任在肩,能夠跟隨荀令君將此事統籌,已是幸事。”
“至於功績、賞賜,若差事辦好,自然會得賞識,你們也是一樣,安於本分、儘展才學,總會得人賞識。”
“如今大漢用人以才能為重,但不可棄置德行,如方才那般私議許揚州之事,切莫再有,就算不崇敬,也該保持讚賞才對。”
他說得還算委婉,正是隨大漢之龍升雲的時候,就算你不喜歡許澤這個人,也應該承認他做的事情偉大。
陳群升任豫州功曹從事,要攜豫州府庫所藏,到許都台閣參與籌算,眾商眾議,最後由荀彧拿出一份可行的調遣方案,交由陛下決斷。
事情很緊急,諸如陳群這樣的年輕人,在潁川、兗州各地都升任了不少,各家族年輕的一輩人,也終於嶄露頭角的齊齊升了一階官職。
這也就意味著大漢的政事會變得更加思維活泛,而非遵循舊禮頑固不化。
年輕後進的這些官吏中,無論是否出身世家,但這些官吏的位置,是曹操、許澤,以及一眾曹氏宗親、外姓將軍浴血拚殺,方才爭取得來的。
所以他們對許澤、曹昂較為崇敬,對曹操躬身敬畏,視漢相為百官之師,在心中敬仰。
這是曹操一直以來,修仁德、主豪邁所得來的種子,在下一輩人心中逐漸開花。
“多謝縣令教導。”
“恭送縣令。”
“還望日後能夠相見。”
日落時陽翟很多書吏前來恭送陳群,這兩年任期他們在陳群身上學到了很多,陳群不光教他們各種學識,還將自己治縣,乃至對治郡之策的想法儘皆告知。
晚上還偶爾教導年輕人武藝,畢竟寒門、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是學不起武的。
牛車上,陳群輕撫著一卷家書,腦海中回想著父親的教導,原本的大鴻臚,執掌九儀,深諳禮法,在延得病體數年後,於去年也病故了。
陳群打算做完這最後一件事,就辭官回家去守孝,以此滿足不失大義不失小節的風骨。
待辭官後,他打算親眼去江淮看一看,許君侯是否會善用這些錢財。
“或許父親之論,過於固舊,唯才是舉未必不是大漢亂世求存之道。”
現在潁川陳氏的全部擔子,都落到了他的肩上。
他需要做出一個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