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睜開眼睛，林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辦公桌前記下自己在手環世界裡看到、聽到的一切信息。
但實際上，這一次進入手環裡的世界，他的注意力始終是處於高度分散的狀態的。
哪怕腦子確實好使、也有一套新方法，但他也隻能在行動的間隙去抽空記幾行字、幾個數據。
再加上最後“穿越高維通道”後的巨大衝擊，他真正記下來的東西並不算多。
不過總比沒有好。
花了點時間，林序把所有技術文檔全部記了下來，緊接著，他在本子上寫下了自己剛剛得到的線索。
【從高維通道穿越後，朱雀一號進入了一片完全未知的宇宙，甚至有可能在可觀測宇宙之外】
【穿越後，飛船大部分功能正常運轉，但核燃料發生爆炸】
【天火計劃觀測矩陣提示，末日發生前，起始區域發生引力波動，並給出了‘這是個蟲洞’的判斷】
【高維通道很可能與量子時空泡沫有關】
寫完所有線索，林序本來就皺著的眉頭更是緊緊擠在了一起。
江星野的三個行動計劃中，至少有兩個取得了初步的進展。
但，這進展也太初步了。
逃亡成功了，但很快又炸了。
監測成功了，但也隻傳遞出了信息量極為有限的一句話。
謎團不僅沒有被揭開，反而變得愈發撲朔迷離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環，上麵的數字還顯示著一個閃爍的“2”。
他還可以再進入手環世界一次。
但這次，他不打算再啟動“災難監測計劃”了。
原因很簡單。
如果朱雀一號能在有限的時間內穿透高維通道到達“另一片宇宙”，那火星軌道上的所有飛行器就都能做到。
朱雀一號炸了，有可能是因為穿越高維通道的過程中，它的震爆發動機出了什麼問題。
那如果我把所有飛行器全部飛過去呢？
總不至於一架都活不下來吧？
沒錯，自己應該在啟動逃亡的第一時間就坐上登陸船。
等到進入那片“新的宇宙”之後，就立刻脫離逃逸。
這樣一來，自己有可能在那片宇宙裡
存活下來？
不管活多久，隻要活著，就有信息！
林序當機立斷，起身到冰箱裡拿了一罐椰子水一股腦喝下去，緊接著重新躺回了床上。
大逃亡，啟動！
他輕輕觸摸手環，下一刻，意識再一次被抽空
“早上好，林序同誌。”
智雲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序壓根懶得理它。
跑到艦橋指揮室，亮明身份，啟動蝴蝶預案。
隻花了不到3分鐘，林序便完成了所有的前置步驟。
而緊接著，他向艦橋指揮室內的兩人——準確地說，是向火星軌道上的所有飛行器，下達了同一條命令。
“轉向，飛往星圖標定坐標！”
他在指揮係統上輸入了上一次進入高維通道的坐標，而這個坐標也迅速被傳遞到了所有船員手中。
白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開口問道：
“你這是要做什麼？？”
林序沉聲回答道：
“大逃亡。”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31分鐘後，在水星與地球的聯連線上——也就是我現在標定的這個位置上，將會出現一個高維通道。”
“通過這個高維通道，我們可以到達一片全新的宇宙區域。”
“我不確定那片宇宙區域到底在哪，但可以確定，那裡可以躲過末日災難。”
“或者說，那裡並不在末日災難的直接衝擊範圍之內。”
話音落下，白墨的眉頭瞬間皺起。
“躲過末日災難，然後呢？”
“我們攜帶的物資並不足以讓人類文明在一片新的區域重啟，我們”
“這本來就不重要！”
林序打斷白墨，緊接著說道：
“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去探索一種可能性。”
“我們不需要活下來，我們隻要證明可行！”
“現在去做準備吧。”
“我們要進入登陸船，在到達另一片空間後立刻脫離轉移！”
“為什麼？”
白墨再次開口提問，但同時已經迅速帶著林序離開艦橋指揮室，向登陸船所在的連接層走去。
她確實有很多問題，甚至她現在都在質疑林序的決定。
但她並不打算反對、更不打算阻撓。
因為，在蝴蝶預案啟動之後，蝴蝶，就是唯一的掌控者。
兩人一路走進登陸船，林序隨口回答道：
“因為在進入那個空間之後，這艘朱雀一號會立刻爆炸。”
“我能確定是發動機的問題，但具體是怎麼出問題的，我不知道。”
“所以，離開是唯一的選擇。”
“得先活下來，我才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明白。”
白墨不再質疑，兩人鎖好安全帶，而這時，齊源也跟著坐進了登陸船。
“我們去哪？”
齊源開口問道：
“返回地球嗎？”
“不是。”
林序回答道：
“我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回地球了——我們要穿過一個高維通道，前往一個大概率位於可觀測宇宙之外的區域。”
“你怕是回不來了，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
“要不要提前跟你老婆說一聲？”
“沒必要了。”
齊源回答道：
“她不需要知道。”
“不過既然朱雀一號能通過要是有一個高維通道，能把整個地球裝下來就好了。”
話音落下，林序的心臟猛地一跳。
把整個地球裝下？
主動通道計劃的目的，本質上就是為了人為影響高維通道。
那它的最終理想，其實也就是創造一個尺度足夠大的通道，把整個地球都裝進去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
這個星球還真有可能穿越高維通道，到達一片新的、環境適宜、且沒有末日災難的宇宙
臥槽。
什麼流浪地球計劃？？
林序真切地感受到了江星野這個計劃的瘋狂。
她壓根就沒給自己留退路，也沒給人類留退路！
此時，朱雀一號已經開始不斷加速，時間也已經過去了15分鐘。
林序透過狹窄的舷窗看去，原本停泊在火星軌道上的一架架飛行器，正在以驚人的效率調度。
核熱發動機噴射出灼眼的火焰，如同一顆顆流星一般劃過黑暗的宇宙空間。
這些流星的軌跡以一個狹窄的錐形彙聚，全部指向了同一個地點。
林序沒有再看，他隻是點開技術麵板，繼續閱讀有關核聚變的技術材料。
而這時，白墨則是在一旁開口問道：
“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了，對吧？”
“你也不是第一次啟動蝴蝶預案了。”
“上一次你看到的是什麼？”
“毀滅。”
林序頭也不抬，回答道：
“地球被等離子風暴摧毀，火星附近的所有監測矩陣全部被一個蟲洞摧毀。”
“蟲洞？？”
白墨愕然問道：
“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不一定存在。”
林序輕輕搖頭，回答道：
“那隻是一種簡單的表述，實際上，在火星附近出現的、導致了末日災難的是一種大規模的量子時空泡沫。”
“至少以現有理論來看是這樣的。”
“我們沒有主動創造量子時空泡沫的能力，當然也沒有遏製它生成的能力。”
“所以，繼續執行觀測意義不大——必須要等到我那個世界，對量子時空泡沫的研究進展到關鍵階段之後，它才算有作用。”
“明白了。”
白墨點點頭不再多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林序已經帶領所有的飛行器到達了上一次出現高維通道的點位。
而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楚。
透過高維通道的“透鏡效應”，他看到了一片陌生的星空。
就是這裡了。
林序深吸一口氣，開口下令道：
“全速前進！”
下一秒，朱雀一號穿透高維通道。
僅僅一瞬間後，那片陌生的星空再次出現。
“脫離！脫離！”
“快點！”
林序的語氣急促，而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白墨則是迅速按下脫離按鈕。
幾秒鐘後，震爆發動機啟動。
登陸船以驚人的速度遠離朱雀一號，而當林序向外看去時，一架一架的飛船，正在從虛空中浮現。
成功了。
並不是每一架飛行器都順利來到了這裡。
但從數量上看
至少有三分之一到達！
它們能在這片宇宙生存下去嗎？
林序不知道。
身後，朱雀一號還安然無恙。
林序知道，這隻是因為時間還沒到。
他稍稍鬆了口氣，但下一秒。
一艘剛剛進入這片宇宙的小型飛船，突然在他眼前化作了灰燼。
林序目瞪口呆。
緊接著，接踵而至的災難降臨。
數艘飛船在瞬間坍縮，變成一個無比光滑的、反射映照著星空的“球體”。
另一邊，如同被某種力量撕碎，無人探測器飛散成漫天的碎片。
那些碎片在空曠無垠的宇宙空間劃過，形態也在不斷變化。
有些碎片直接消失。
但另一些碎片，卻如同被壓扁一般，形成了寬闊的薄膜。
沒有人活下來。
朱雀一號的發動機準時爆炸，而林序所在的登陸船裡，溫度也在不斷上升。
“停下！”
林序大喊一聲。
但這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身體比他的意識更快消散。
在意識消散之前的最後一秒，林序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裡絕對不是安全的宇宙。
這是一片
物理規則混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