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審訊室離開之後，林序恍如隔世。
如果周嶽交代的信息全部屬實，那自己現在能進入的那個手環世界的發展脈絡，幾乎已經完全清晰了。
客觀來講，沒有一個勢力是真正走上了正確的道路。
西盟不用說了，這完全就是在殺人蜂的推動下建立的一個古怪的、複雜的、甚至可以說是落後時代的鬆散聯盟。
亞合組織在發展過程中被放大了極權屬性，雖然推動了技術的快速發展，甚至促使整個世界進入了所謂的“星艦時代”，但他們被花粉賦予的“神權屬性”，也注定了他們將要在某一個節點被推翻。
而反抗軍，則又被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是真正的“極權化過程中誕生的反對派”，另一部分，則是被江星野設置的防火牆領導的“糾錯派”。
這兩者甚至也是天然對立的，因為糾錯派要想維護整個世界的穩定運行，就必須搶在反對派之前發起行動。
如果用更“老套”，更“封建”的說法來表述，這兩者的差彆就是“清君側”和“造反”之間的差彆
林序開始有點理解江星野為什麼不說出末日降臨的具體時間了。
她很可能已經預判到，整個世界將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極權，所以為了讓蝴蝶能夠在“降臨”那個世界時獲得最大的收益，她選擇了一條“相對比較可靠”的路線。
——
但問題來了。
如果防火牆是江星野設定的，那那個所謂的“零號”，為什麼要殺掉自己？
自己跟地球上的那場滅世災難，到底有沒有關聯？
江星野沒有提前跟他們說清楚嗎？
還是說，她其實並不能完全掌控防火牆，隻能以某種方式去“觸發”？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序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江星野啊江星野。
你總是能給我整點新花樣！
不過，現在情報充分了，新的方向也有了。
“數字化極權的死穴不是極權，而是數字。”
這是周嶽的原話。
自己在前兩次進入手環世界時就一直在想，為什麼好像自己每一次一啟動蝴蝶預案，叛亂就立刻發生了。
為什麼明明是極權化世界，審查卻好像不存在似的。
現在想起來，導致這種矛盾的，很可能就是“智雲”本身。
因為它本來就是一個對“天火計劃”、“蝴蝶預案”進行統一管理的人工智能。
如果有“防火牆”、或者是所謂的“後門”存在，那想要繞過審查，可真是太簡單了。
所以，糾錯組織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隻是在等待一個觸發時機。
那他們真正的目標，恐怕也不是熒惑宮空間站，而是自己
他們能夠發動敏捷的反叛行動，大概率也跟智雲有關。
所以下次進入，自己必須要想辦法繞過智雲的監控，避免過早暴露。
靠。
怎麼每次都有種被追殺的感覺？
那麼慘？
相比起來，江星野怎麼那麼猛呢？
上一個世界裡建立火星共和國，成了一方霸主。
這個世界，她直接就成了人類文明的最後防線了是吧？
什麼女中豪傑！
不過為什麼每次進入手環世界，她都離自己那麼遠呢？
既然知道了蝴蝶要降臨，老老實實在自己身邊待著不好嗎？
嘖。
林序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又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
協調小組辦公室裡，食堂已經建了起來。
這讓林序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以後吃飯方便了，吃飯的時候想聊點東西，也不用有太多避諱。
愁的是，現在他的食譜基本都還是以類似於健身餐的低脂低碳水餐食，這玩意兒吧，哪怕你廚師水平再高、做出花來也好吃不到哪兒去。
但也得吃啊。
他給江星野發了個消息，兩人約在了食堂的“包廂”見麵。
才剛一坐下，江星野便神秘兮兮地從背包裡掏出了個東西。
林序打眼一看，好家夥，炸雞全家桶。
“你從哪兒搞來的？”
“我自己的！”
江星野嘻嘻一笑，回答道：
“我的食譜可沒你那麼嚴格，我健康狀況比你好得多了。”
“雖然不是想吃啥就吃啥，但至少不至於一口能吃的都沒有。”
“吃吧，我特意給你留的。”
林序痛心疾首。
“你這是在害我啊！”
江星野翻了個白眼。
“你吃不吃？不吃喂狗！”
“吃。”
林序果斷點頭。
兩人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吃飽出門時營養師問了一嘴，兩人統一口徑就是不餓。
對方臉上那種無奈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能怎麼樣呢？
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你總不能真把他當老頭子管理吧
於是他也隻能目送著兩人離去，然後看著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發愁
林序這邊倒是吃了個心滿意足，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這兩天怎麼樣？”
對著江星野，林序開口問道：
“順利嗎？有沒有感受到什麼新的高維影響？有沒有新的信息解鎖？”
“你跟我就隻有這個可聊了是吧？”
江星野白了林序一眼，隨後回答道：
“沒有，啥都沒感覺到。”
“我現在的工作環境還是太單一了，如果沒有接觸到新的‘鑰匙’，保險櫃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打開？”
“等星旅一號的飛控測試完之後，我就打算換崗了。”
“乾點彆的試試，說不定能有新的啟發。”
話音落下，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有道理。”
“但你打算乾啥？”
“不知道啊。”
江星野聳了聳肩。
“徐進馬上要回材研所了，他要去聚變堆第一壁材料的項目組。”
“白墨不是要去推逆流計劃嗎？今天也開始啟動了。”
“就我，現在還沒有特彆的計劃”
江星野的話說完，林序也是不由得有些皺眉。
還真是這麼回事。
自己其實想過要去主動觸發江星野的“信息坍縮節點”，但問題是，自己就算獲取了節點，那些節點也是跟“手環世界”綁定的，而不是跟自己所在的“主世界”綁定的。
如果想要觸發節點，就必須讓主世界沿著手環世界的路徑去走。
可手環世界的那條路，都已經被證明是錯的了啊。
這純粹是個悖論。
當然，這也是江星野作為“花粉”的不可複製的隨機性所在。
所以，他也沒啥好的辦法。
不過好在，江星野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實際上卻也沒多在意。
相比起白墨，她的心態就要好得多了。
有活乾就乾，沒活乾往床上一躺也是一天。
講真，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是她這種心態，搞不好人類還就真大踏步往星際時代躍進了
想到這裡，林序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開口說道：
“我會儘快給你找點兒活乾的。”
“總之近期，你先把星旅一號項目做完吧。”
“這個項目還是很關鍵的，後期如果我們要針對火星布局引力波監測陣列，超大航程飛船這個科技樹，也是必須要點出來的。”
“沒問題，長官！”
江星野一本正經地回答。
看著她一副欠揍的樣子，林序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後頸，江星野疼得齜牙咧嘴，猛地掙脫後怒氣衝衝地衝林序舉起拳頭。
“你小心點，我一腳給你腰子踹飛。”
“一腳？不是什麼彆的？”
“？？？開黃腔是叭？晚上碰一碰？”
江星野眼神挑釁。
“嗬，不來是狗。”
林序不屑一顧。
“狗都不去！”
江星野不甘示弱。
“慫。”
林序翻了個白眼掉頭就走，江星野順勢跟上，收起玩笑的神情，扯著林序的袖子說道：
“正兒八經地，我問你個事兒好不好？”
“問唄。”
林序隨口回答，反問道：
“是要問咱倆什麼時候結婚嗎？”
“這是能問的嗎？彆了吧，哥哥，我很懂事的，我不會問讓哥哥為難的問題的。”
江星野眨巴著眼睛，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
“哥哥要是不想結婚，我們也可以一直這樣的哥哥是覺得這樣比較刺激嗎？”
“夠了。”
林序渾身雞皮疙瘩。
“你到底要問啥？”
江星野咳嗽一聲，隨即問道：
“所以周嶽，真的是因為那個叫阿雅娜的女人妥協的嗎？”
林序搖搖頭，回答道：
“不一定。”
“秦風還在評估，但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放鬆警惕的。”
“我們懷疑，阿雅娜有可能會有其他作用。”
“比如，幫助他逃脫。”
“但至少現在，我們還看不出來他具體要怎麼做。”
“所以，暫時就先觀察吧。”
“總之，多一些信息，對我們來說也是好的。”
“明白了。”
江星野不再多問。
兩人一同走進辦公樓，而這一個下午的忙碌，也就這麼匆匆過去
晚上八點，林序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簡單洗漱完後，他躺到了床上。
手環上的數字是“3”，他又擁有了三次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機會。
相比前兩次進入，這一次，他的目標相當明確。
不暴露身份，找到大副，找出零號的身份。
鎖定零號，找到控製零號的辦法。
終結叛亂。
然後，想辦法從他那裡，得到有關“地球末日”的線索！
輕輕觸摸手環，林序的意識，也再一次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