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
仍然被全身束縛的周嶽靜靜地看著林序，隨後又看向了江星野。
“你是蝴蝶。”
他對林序開口說道。
“我是。”
林序點點頭。
“你是花粉。”
他轉向江星野。
“我是。”
江星野同樣點頭。
“好好好很好”
周嶽臉上浮現出幾分自嘲的笑容，緊接著說道：
“我曾經無數次追求過你們二位——不，應該說是追尋。”
“我做夢都想把你們倆人湊齊，這將會給我帶來巨大的幫助，甚至有可能讓我成為人類的共主。”
“但沒想到，最後我們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聚集在了一起。”
“我真的想不通，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現在是2025年，對吧？”
“2025年，蝴蝶甚至還沒有出現”
“我比你們所有人都快了4年，這四年的時間足夠我跟你拉開無法彌補的信息差距了。”
“可你最終還是抓到了我用這種唯一正確的方式”
周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安靜地看著林序，似乎是在等他給自己一個回答。
但林序卻隻是自顧自地打開了錄製，隨後隨口回答道：
“我的信息，在你之上。”
“”
周嶽聞言沉默。
良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
“你這樣的回答就不夠真誠了。”
“你的信息在我之上？那也未必吧？”
“從2025年到2045年——大概率是2045年，20年的時間，我已經輪回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掌握的信息絕不比你少，甚至要比你多得多。”
“現在，雖然說我被你抓住了，但我們還是平等的。”
“如果想要交換信息，你應該拿出更多的誠意來。”
話音落下，林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在思考要不要真正去跟周嶽交換信息。
如果按照對方所說、以及按照“搶凳子”理論的邏輯，截止目前為止，他所掌握的信息確實比自己要多得多才對。
畢竟，自己能做的隻是在同步的時間流速內從未來世界用一小時的時間獲取信息，但這個周嶽，是真正能夠在不同步的時間流速內進行輪回的。
自己是一個短暫的窺視者，而他就是一個能反複重生的重生者。
理論上說，他的實際年齡，甚至有可能已經達到了幾百歲？
林序不相信，在幾百年的時間裡，他沒有一絲進展，沒有獲得一絲超越自己、超越官方的信息。
而本來，自己想要找到他，也就是為了這些信息。
但到底使用什麼方式？
想到這裡，林序開口說道：
“想要從你這裡獲取信息，我不一定要使用‘交換’的方式。”
“畢竟，在另一個世界的我們已經驗證過了，如果使用致幻劑組合對你進行審訊，你一定會說出我們想要的東西的。”
“隻不過，這需要花費一點時間而已。”
“你確定你驗證的對象是我嗎？”
周嶽神情玩味地看著林序，林序眼神一變，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自己現在所說的“殺人蜂”是具有獨一性的。
隻有自己現在抓到的這個，才是真正的殺人蜂。
而自己在手環世界裡、在20年後抓到的那個僅僅是20年後的周嶽。
他跟殺人蜂有本質區彆。
而最大的區彆就在於在搶凳子遊戲裡，他沒搶過“殺人蜂”！
那些周嶽或許同樣也具有“近似”的能力，但他們總歸不是殺人蜂！
林序眉頭緊皺。
他看著周嶽，開口問道：
“所以，你反複穿越的邏輯到底是什麼？”
“如果你在搶凳子遊戲裡注定不會失敗，那麼理論上說，我遇到的每一個你，都應該是最強形態的你。”
“也就是‘殺人蜂’的本體。”
“但為什麼你說那些你，不是你？？”
“搶凳子？”
周嶽眼神一亮。
“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形容！我一直想要找到一個詞來表述我正在經曆的事情，但始終沒有找到。”
“即便我在許多世界裡也讀過許多書——你知道的，那是為了彌補我在年輕時候的遺憾。”
“但即便如此，我也始終沒有找到過這麼合適的一個形容詞。”
“非常好非常好”
周嶽笑容滿麵，他看著林序，開口說道：
“既然這樣，那我就免費送給你一條信息吧——不，不是免費，這是對‘文學性’的報酬。”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
“這是一個觀察者效應。”
“你是蝴蝶，所以對你應該也不難理解。”
“當你從未選擇任何一個世界時，所有世界的我都是殺人蜂。”
“因為，我並不以線性的時間線活動，隻要沒有乾擾，我可以在平麵的時間線上自由活動。”
“但，當你這隻蝴蝶進入某個世界之後我的時間線，便被收束成線性了。”
“所以，你看到的要麼是恰好處於那個世界的‘殺人蜂’，要麼就是‘殺人蜂離開之後留下的周嶽’。”
“這麼說，你能明白了嗎？”
“明白了。”
林序重重吐出一口氣。
果然。
殺人蜂的機製跟此前自己和江星野預料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均衡地分布在每一個不同的世界中，而手環的作用，也真的是“收束”。
收束的是時間線，收束的是近乎無限的可能性。
而這種收束，也正是林序能夠將他限製在一個世界、能將真正的“殺人蜂”徹底抓獲的原因。
明了了。
林序看著殺人蜂，再次問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會被我抓住？你在逃？”
周嶽搖了搖頭——其實這也是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動作了，搖頭或點頭。
“應該說，是順便在逃。”
“我這一生都在追逐末日的真相，都在尋找逃脫末日的方法。”
“隻不過，愚蠢的人類，愚蠢的低級物種對我而言實在是太大的拖累了。”
“我無法向他們解釋高維空間，無法向他們解釋所謂的末日。”
“他們隻有親自看到了，才會相信。”
“這浪費了我許多時間——所以最終我決定，還是放棄吧。”
“人類無法被拯救，世界無法被拯救。”
“隻有被我選中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你真是瘋了。”
林序盯著周嶽，語氣嘲諷地問道：
“你不會真的覺得，你自己就是神吧？”
“我當然是。”
周嶽滿臉理所當然。
“我難道不是嗎？”
“我能夠穿梭時間和空間，我能夠起死回生，我能夠預知未來，我甚至可以做到永生不死。”
“我想問問，曆史上有哪一個神能像我一樣，擁有如此多顯化的神跡？”
“耶穌能分開紅海，能夠用五餅二魚喂飽信徒，但他所顯化的神跡，在我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隻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被人為構造出來的‘概念’罷了。”
“但我，我是真正的無所不能。”
“我們抓住你了。”
林序言簡意賅。
“我承認。”
周嶽重重吐出一口氣，緊接著說道：
“但這是兩個立場不同的神明之間的戰鬥，與低級的人類並無關聯。”
“錯了。”
林序搖頭。
“我說了，抓住你的是我們，不是我。”
“你是被你口中‘低級的人類’抓住的。”
“不要自欺欺人了。”
周嶽的神情驟然一變。
“如果沒有你，他們永遠不可能抓到我！”
“這是我已經驗證過無數次的經驗！”
“沒有蝴蝶，他們甚至連我行走在世界上的化身都抓不到。”
“你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你們甚至，都已經不是同一種生物了。”
“當三維生物開始能夠駕馭、乃至於利用高維空間，你還會把它稱為人類嗎？”
“他需要一個新的名字來指代。”
“神，就是最合適的代名詞！”
這個人已經徹底瘋了。
這是林序在聽完周嶽的發言後，腦子裡剩下的唯一的念頭。
誠然，他的想法帶著那麼一絲的“合理性”。
但問題是，他思想中“人性”的部分已經被磨滅殆儘。
這種情況下，想讓他合作是不可能的。
他都已經不是人了，為什麼要跟人合作？
逃避末日已經不是他的唯一目標了，他真正的目標應該是
“以神的身份，從末日中生存下來！”
林序深吸一口氣。
他最後問了一句話。
“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跟你所說的所謂‘低級的人類’合作嗎？”
“有沒有可能，這才是你避開末日的最佳選擇？”
“你以為沒有過嗎？”
周嶽嗬嗬一笑。
“我曾經降臨在許多世界。”
“在某幾個世界，我確實嘗試過合作。”
“但，那樣的合作是注定沒有結果的。”
“對了。”
“你是蝴蝶啊。”
“你以後一定會看到那些世界的。”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
“我才是對的。”
“這個世界上，螻蟻般的人類無法生存。”
“隻有神，才能永垂不朽！”
話音落下，林序不再廢話。
他站起身，打手勢示意秦風進來。
緊接著，他開口問道：
“你們國安，應該不至於說隻能乾正經的工作吧？”
秦風愣了一愣。
“什麼意思？”
林序眨了眨眼。
“我的意思是你們得乾點臟活。”
“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給我切下來，我看看他到底是神，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