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後，協調小組辦公樓，林序的辦公室內。
江星野沉默地坐在林序對麵，良久之後，才終於開口說道：
“所以離婚是真的？”
“是真的。”
林序點頭。
“世界末日也是真的？你之前問過我的世界末日的事情也是真的？還有你說過為什麼想去火星，也是想知道未來的我的動機？”
“沒錯。”
林序再次點頭。
他發現江星野對自己的話真的記得相當清楚，甚至在剛才跟她聊的過程中，一些自己都沒有想起來的東西，她卻瞬間就能反應過來。
“你是拯救世界的關鍵人物，是所謂的蝴蝶，我是‘花粉’，是能夠承接蝴蝶影響力的關鍵因素？？”
“對。”
林序第三次點頭。
“這就是為什麼我必須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跟你攤牌的原因，因為事態已經緊迫到容不下任何人置身事外了——尤其是你這樣的關鍵人物。”
“明白。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江星野再次問道：
“我的意思是，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受到高維影響、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末日存在的？”
“準確時間點是在兩個半月之前，但我真正對這些東西有所認知是在一個多月之前。”
林序繼續說道：
“我不是有意隱瞞，隻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
“沒關係，不用多說。”
江星野長舒了一口氣。
“彆把我當場那種戀愛腦的小女人，我分得清輕重緩急。”
“再說，如果是兩個半月之前的話，其實也沒什麼額外的影響。”
嗯？
沒有額外的影響？
所以說在江星野眼裡，兩人關係發展的那個關鍵節點，其實是在兩個半月之前就已經發生了？
林序若有所思。
他是真不記得了啊！
印象裡，從進入公司開始兩人關係就一直挺好的，肯定是比一般的同事要好得多，但到底有沒有一個決定性的事件
算了！
管他呢？
反正江星野早晚會說的！
林序完全放鬆下來，而對麵的江星野則是再次沉默了幾秒鐘，隨後問道：
“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的拯救世界的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
一說到這個，林序立刻坐直了身子。
“兩個方麵。”
“一方麵，中航已經介入，目前正在大力推動星旅一號項目，以期望在最短時間內達到關鍵節點，促使未來變化，從而拿到更多與末日相關的信息。”
“另一方麵，我們已經鎖定了行星輪回組織的首腦人物，並對其完成了抓捕。”
“但很遺憾，對方用一種暫時很難解釋的方式脫離了我們的控製，這條線索斷掉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江星野打斷了林序，緊接著說道：
“如果按照你的描述，他逃脫的方式並不難以理解。”
“怎麼說？”
林序來精神了。
江星野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隨即說道：
“首先我們確定兩點。”
“第一點，周嶽每一次進入高維空間，都會進行物理定位上、時間定位上的傳送。”
“第二點，周嶽每一次進入高維空間，都會發生人格上的‘互換’。”
“具體是怎麼做到的我們暫時不去考慮，但如果按照你說的，蝴蝶對高維空間的投影與adscft對偶理論有關的話，那它發生一些其他作用，導致人格交換，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過程中發生了信息的覆蓋和重寫呢？總之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點。”
“即便高維空間尺度下低維世界的數量是天量的，它也不存在極限的概念，對吧？”
“不存在無限的概念？為”
林序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了過來。
確實。
如果從物理學角度來講，升維之後，粒子一定具有最小性。
如果從純數學角度來講，高維空間的時間是一個平麵，那當然也不存在無限循環。
但這跟周嶽有什麼關係？
江星野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這其實不是他‘逃脫’了。”
“對他來說，這是個搶凳子的遊戲。”
“20年後的他借助高維通道搶到了2021年周嶽的凳子，把2021年的周嶽擠走了，緊接著，他又在2025年利用高維通道離開。”
“高維通道的出現，就是搶凳子遊戲開始的發令槍聲。”
“隻有槍聲響起，他才能行動，在下一聲槍聲響起之前，所有世界的他都是不動的。”
“並且，他不能主動選擇世界。”
“隻有某一個世界的他隨即發展到進入高維通道時，他才能與對方互換。”
“我們不是拿他沒有辦法的——如果我們能控製住一個具有20年後人格的周嶽，並且永久性隔離他與高維空間的聯係，那我們就能完全控製住他了。”
說到這裡，林序也明白了江星野的意思。
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怎麼抓住那個20年後人格的周嶽？
林序看著江星野正想發問，但瞬間又反應過來。
不用抓。
因為這是一個搶凳子的遊戲。
隻要凳子空出來，就一定要有人去坐。
而能夠在高維通道內以“非線性時間”的方式不斷穿梭、到達新世界的
就隻有20年後的周嶽這一個。
他一個人，就會把所有空出來的凳子填滿。
隻要其他世界的他進入高維通道，流浪在高維空間內的那個周嶽就必須坐下去。
“我明白了。”
林序恍然看向江星野。
臥槽
這就是“花粉”的實力嗎？？
自己都還沒跟她怎麼具體解釋這一切的細節，但哪怕是僅憑直覺，她也梳理出了整體的脈絡。
這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高維影響力”能解釋的了。
就像她曾經說過的，她也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看著林序的表情，江星野開口問道：
“所以你理解到哪一步了？”
“把這個世界的周嶽送進高維通道那一步。”
“沒錯！”
江星野滿意點頭。
“不愧是被我選中的人！”
“？？？是你被我選中吧？？”
林序翻了個白眼，江星野沒理會他，繼續說道：
“從高維視角來看，所有低維世界都是不一樣的。”
“每一個低維世界，都有各自的區彆。”
“但，唯一確定不變的，隻有一個。”
“那就是，高維通道出現的時間。”
“高維通道的投影會在一個平麵上貫穿所有低維世界，可能在物理位置上有所差異，但作為更高維坐標的時間，一定是固定的。”
“所以，隻要我們能預測到下一次高維通道出現的準確時間，並且找到它在地球上的入口，我們就能抓到周嶽。”
“這就是他和你的本質區彆。”
“他是被動的，你是主動的——所以我在另一個世界裡才會告訴你，他跟你不是一個等級的，對吧？”
“非常有道理！”
這一刻，所有的線索都貫通了。
早該跟她攤牌的！
不應該有什麼顧慮。
帶著二十人就能把火星打下來的人，怎麼可能是什麼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悔啊！
林序站起身，開口說道：
“我得去找其他工作人員說清楚這件事情。”
“你你也一起去！”
“順便，見見工作組的其他同事！”
半小時後，林序帶著江星野見過了所有人。
有關周嶽問題的管理措施和行動方案迅速得到了確定，在下一次高維通道出現之前，他將會徹底失去自由。
而現在的問題，重新彙聚到了高維通道的監測上。
林序必須要找到，下一次在境內出現的高維通道的準確時間。
這樣的信息，他隻能去20年後的手環世界才能拿到。
手環上的數字仍然是2，但兩次機會，應該也足夠找到新的高維通道，把那個“20年後的周嶽”困住了。
一切安排妥當，林序帶著江星野返回了公司。
江星野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他可不打算在公司裡待著了。
從一棟樓走向另一棟樓的路上，江星野突然開口問道：
“所以，我作為‘花粉’，到底是怎麼發生作用的？”
“我不知道。”
林序老實回答道：
“我隻是一隻蝴蝶，蝴蝶是不會關注花粉落在哪裡的。”
“隻不過是在飛向不同的花時，花粉會在我身後落下。”
“這就是為什麼周嶽如此重要——因為他是殺人蜂，他能看到花粉的完整軌跡。”
“通過他，我們才能知道蝴蝶怎麼對花粉施加影響。”
“明白——也是被無情地拋棄了。”
江星野若有所思地說道。
緊接著，她話鋒一轉問道：
“換個話題——我們是怎麼離婚的？”
“為了保全蝴蝶在另一個世界的容器。”
林序毫不猶豫地回答。
江星野長舒了一口氣，神情狡黠地說道：
“我就知道！”
“好了，我要繼續去工作了。”
“彆的事情現在暫時還幫不上你，但是推動一下星旅一號，我還做得到。”
“另外，還有什麼彆的事情需要我做嗎？”
“有。”
林序鄭重點頭。
“我需要你儘快跟徐千林、徐進、白墨、張遠這幾個人熟悉起來，並建立起穩固的聯係。”
“節點即將達到，我暫時不知道達到節點後我們將要迎來的是什麼樣一個世界，也不知道那個世界的組成是否會受除了節點之外的因素影響。”
“但是，我希望我們所有人能儘可能聯係在一起。”
“隻有這樣，在未來二十年的世界，我才能拿到最多的信息。”
看著林序的表情，江星野歪了歪腦袋。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