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番外—陳文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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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酷暑,陳文德扛著鋤頭提著籃子,來到了自家的地裡。

他的步伐有些踉蹌,上次燒傷,他的關節部位攣縮畸形了,經常要吃止痛藥和消炎的土黴素。

他的地裡種的是玉米黃豆,隔壁地裡種的是花生,放下鋤頭,陳文德就拔起了隔壁地裡的花生。

現在正是花生上市的時候,他也不多拔,就拔兩壟。

地比較長,一壟地種了十六七窩的花生。

他一邊拔一邊摘,兩壟地拔完,籃子裡麵花生也裝了大半籃子。

不遠處,一乾活的婦人,丟下活計急匆匆的往村子跑。

“周貴家的,周貴家的,陳大學生偷你家花生了,快,再不去都要被拔完了!!”

周貴媳婦聽到這話,把手中的水瓢一丟,轉頭就跑。

“這個不要臉的,還讀過大學呢,偷到老娘頭上來了,看我今兒不揭了他的皮!!”

周貴媳婦,一口氣跑到了自己的地裡,看著自家地裡被拔掉的花生,頓時怒火直衝頭頂。

“啊啊啊啊,陳文德你個王八犢子,老娘跟你拚了!!!!”

陳文德被周貴媳婦一頭就頂到了地裡,反手一把就薅住了對方的頭發撕打了起來。

“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是你家欺負人,以前你家就占我家的地,被我媽給要回來了,現在又來……”

這一場打,最後驚動了村支書,半個村都跑過來看熱鬨了。

陳文德臉上頂著的血印子,以瘋癲不好惹的姿態捍衛自己的利益,“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那塊界石被動過,我家這塊地是五厘地,他家的四厘,結果你們看看,他家的都要跟我家的一樣大了。”

“年年翻地,他們都把過道翻進去,往我這邊占半壟,前兩年我就沒有說什麼了,想著都是一個村的,今年又往我這邊占一籠,我不用吃飯了嗎?”

周邊看熱鬨的打量了一下兩邊的土地,大家都是種莊稼的,心裡自然有數。

周貴媳婦死不承認,“那界石在那埋著呢,我們都是對著界石翻的”

陳文德紅著眼,“事情擺在這裡,你不承認有用嗎?我收我自己地裡的花生,怎麼能叫偷?我收自己的花生,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要不服,那就請領導重新測量!”

周貴媳婦心一虛,“就算我們不小心翻過去了,那你也不能拔我家的花生,那是我家種的,等花生收了,你再把地翻回去就是了。”

陳文德像個潑婦一樣,跟周貴媳婦爭的麵紅耳赤,罵著汙言穢語,那瘋癲不好惹的模樣,讓周貴媳婦都害怕了。

最後在村支書的調和下,陳文德把那一籃的花生提了回去。

路過井邊,他把籃子半浸泡在水裡,搓洗著花生。

周邊傳來小聲的議論聲。

“就他,跟周貴媳婦打了一架,臉都抓爛了,把周貴媳婦都罵哭了,可厲害了。”

“嘖嘖嘖,到底是讀過這麼多書的人,以前總看不起我們,一副清高的樣子,現在”

陳文德已經不在意這些刺耳的話語了。

提著洗好的花生回了家,用大碗抓了一碗用來水煮,其他的花生曬在門口的青石板上。

煮出來的嫩花生很好吃,口感鮮嫩味道清甜,他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紅薯酒,慢慢的剝著花生。

陳文秀已經被他嫁出去了,嫁給了一個四十歲的老鰥夫,收了三百六的彩禮。

家裡現在就隻剩下自己一口人了。

扭頭看了一眼熟悉的門口,眼前的景色慢慢淡去,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身影,戴著用稻草編織的遮陽帽,卷著褲腳,挑著賣完菜的竹筐從門外走了進來。

“文德哥,你的鋼筆不是沒墨水了嗎?我給你買了一瓶新的,你看看買對了沒有~”

她的語氣帶著雀躍,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稚嫩,紮著兩個辮子,汗水打濕了她的劉海,紅撲撲的臉蛋,笑起來好看極了。

她大著肚子還能舉著糞瓢給地裡施肥,還能站在椅子上舉著杆子打枇杷,還能叉著腰麵紅耳赤的跟村裡人爭吵,“我家文德就是有文化,他以後一定是大作家,那些稿子都能換錢,他是靠腦子吃飯的文化人,他寫的字可漂亮了!!”

畫麵一轉,那道身影逐漸變幻成了車金梅的臉,一臉疲憊的她正跟周貴媽吵架,也是因為今天這塊地,同樣是因為周貴家占了自家一壟地。

她梗著脖子,漲紅著臉,跟周貴媽對罵,在他家大門口罵不停。

以一敵三都沒有哭的車金梅,在回家被自己兒子嗬斥丟人現眼後,難過的看著他流下了眼淚。

那眼淚就像是重錘一樣砸進了他的心裡,讓他難受的喘不過氣。

以前,他總是怪她們斤斤計較,怪她們精神世界貧瘠,怪她們的刻薄聒噪成為了一向要體麵的自己身上汙點。

可他忘記了,忘了自己的光鮮亮麗是怎麼來的,他又怎麼能高傲的俯視著她?

現在,沒有了她們在前麵衝鋒陷陣,為了生存,他也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並且,他沒覺得自己做錯,錯的明明是周貴家,為什麼他以前會覺得有理的己方丟人呢?

這段時間,他一直反複的夢到上一世。

每次醒來,他都要靜坐好久。

他不明白,夢中的他,怎麼就忘記了,在他默默無名的時候,是那一道瘦弱的身影為他撐起了天,讓他可以在自己想要的文學世界裡麵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讓他不用麵對生活的瑣碎和家裡的柴米油鹽,他有什麼資格嫌棄她粗魯無知,他怎麼能對她那麼冷漠,那麼不耐煩。

明明是她為自己奉獻了一切,熬乾了心血,可靠著她托舉出來後,他怎麼能對她厭惡至極?

那是他的妻,是他的恩人呐

抬手將酒杯的酒倒了嘴裡,今兒這酒好澀。

臉頰微涼,淚水滑過唇角,他趕緊剝了一顆花生丟進嘴裡。

垂下的眸子裡麵一片死寂,今年的花生不但澀還有點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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