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瑞九年,冬,東南群山。
團雪作陣,下的正緊,將這方圓千裡裹得一片雪白。
群山寥寂,卻有兩道身影迎著寒風,在山林之間飛中縱。
兩人速度極快,卻是走走停停,似在這山中追逐著什麼東西。
直到追出百裡之遙,兩人才在一座矮山之巔止住了腳步。
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站在山巔的二人不由皺起了眉頭。
“師兄,再往前,便是雲江了,這山中精怪向來不敢靠近。這次怕是又跟丟了。”
說話的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少女,看起來有十八九歲,身上披著一身潔白的狐裘,一看就價值不菲。
在她身旁,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男子,同樣穿著一身狐裘,手中還拿著一把長劍。
男子聞言皺了皺眉,眼中靈光閃爍,環視著四周。
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搖搖頭說道:
“那參精機靈異常,又擅土遁和隱匿之術,能找到它的蹤跡已經是大機緣,追不上也很正常。”
“若非它一直守著這片區域不願意離去,你我估計連看到它的機會都沒有。”
那少女哈了口氣,望向東南方向,有些抱怨的道:
“我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兩個月了,聽說那蟠桃都要熟了,再不去就沒機會了。”
“身長一千多裡的桃樹,我還沒見過呢?!”
男子看著眼前的少女不由歎了口氣,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師妹道:
“桃樹什麼時候都能看,那參精要是被彆人抓去了,可就再也沒機會了。”
少女聞言搖了搖頭,反駁道:
“可那蟠桃快熟了啊,那可比參精寶貴多了,聽說吃上一個就能多活五百年呢?!”
“要是再不去,就沒機會了!”
男子聞言伸手給少女彈了個腦瓜崩,口中說道:
“你也知道那是一千多裡的桃樹啊?”
“你在這山中跑個一百裡,都要兩刻鐘,千裡的桃樹,就算桃熟了,你都看不到在哪。”
少女縮了一下腦袋,揉著那被彈了個紅印的額頭,嘴裡嘟囔道:
“可是萬一呢,萬一那桃正好落在咱們手裡呢?”
“再說了,就算拿不到桃,去看看熱鬨也好。”
男子聞言臉色一肅,沉聲道:
“你忘記自己是怎麼進入這群山的了?”
“若不是那些前輩們為了投喂那蟠桃,將這東南數萬裡群山之中的妖怪清掃一空,你以為自己有機會進來采藥?”
“真要是蟠桃成熟了,不知道會鬨出多大亂子。”
“那些前輩們費那麼大功夫,絕對不會允許彆人染指。”
“到時候免不了一番爭鬥,前輩們隨手一下,你我可能連命都沒了。”
雖然知道師兄是為自己好,但是少女聞言還是撇了撇嘴,小聲道:
“我不去就是了,那麼凶乾嘛嗎?”
男子聞言稍稍鬆了口氣,這裡距離那桃山之處,少說還有數千裡之遙。
隻要師妹不山擅作主張靠近那裡,就算桃山出現了爭鬥,也牽連不到自身。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對著少女打氣道:
“我們再找找,那參精利用好了,效果雖然比不上蟠桃,但也不會太差,還沒人跟我們搶。”
“而且它一直守在這方圓千裡之內,可能是有緣由的,搞不好還有更大的收獲。”
少女剛剛下山,正是對什麼都感到新奇的時候,聽到這番話,頓時激動起來。
而在他們腳下土層之中,一個隻有尺許的小人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麵現焦急之色。
它左看右看,觀察了一圈,趁著兩人不注意,身子一縮迅速向著三十裡外的江邊遁去。
小人兒一邊遁走一邊小心翼翼的向著身後看去,生怕被山頂的兩人發現蹤跡。
直到遁出十裡開外,它才鬆了一口氣。
卻沒注意到,在它放鬆的一刹那,那山巔之上的兩人,已經轉目向它看來。
小人兒速度極快,不多時便來到了江邊。
感應到土中逐漸增加的水氣,小人兒左右觀察了一番,看到沒人才從土中探出身子,向著江邊的一片石崖走去。
那石崖極不起眼,高還不到五丈,崖下便是滾滾而過的九萬裡雲江。
石崖邊上,矗立著一塊石頭,那石頭高不過五尺,下大上小,造型奇特。
遠遠望去,好似一個人在這石崖之上盤膝而坐,望著這滔滔江水。
小人上了山崖,直奔石頭而來,它站在石頭旁,似模似樣的在掌上哈了兩口氣,雙手搓了搓。
然後放在石頭之上,使儘全身的力氣,想要將想要將石頭從石崖上推下去。
但是那石頭實在是太重了,任憑它如何努力,都紋絲不動。
嘗試了數次無果,那小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張小臉急的通紅。
陳年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小參妖。
自從九年前,他被驅邪院化作一塊石頭,落入這東南群山,被眼前的小參妖看到。
它已經不止一次,想把自己從這石崖之上搬走。
最初也許隻是好奇,但後來被他吐納的廢氣影響,這小妖逐漸賴在這裡不走了。
再後來,便是想把自己從這石崖之上,搬回自己的老巢。
隻是這九萬裡運河之重,連他都可不是它一個小小的人參精能夠推的動的。
“九年了”
“也不知道外界現在如何了。”
陳年微閉雙眼,內心思緒逐漸飄飛。
這裡是運河的中心點,九年間,他一直枯坐在這山崖之上,連念頭都被限製在了這方圓十丈之內。
每日所做,便是扛著這隨著星君法意消退、越來越重的九萬裡運河之水,看著它向著東南而去。
徒,在道門從來不是簡單的坐牢那麼簡單。
鬼以負山之勞,龍以穿池之役,是為徒役。
陳年本以為他會被打入大鐵圍山,沒想到到最後,竟然受的是這龍蛇之役,不負山而負水。
九萬裡運河之水,並不是那麼好受的,隨著星君法意的消退,這水壓不知道比當初重了多少倍。
若非被驅邪院一張符篆下來,將他化作了這石身,他早就肉身崩壞,脫力而死。
“嗯?”
思緒飄飛間,陳年注意到眼前的小參精似乎有點不對勁。
那臉上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