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讓人把她帶下去吧。”宋明真扔了雞毛撣子,無力地癱坐在榻上。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把她氣成這樣了。
那段選錯的婚姻,還在荼毒著自己,如跗骨之蛆,無法擺脫。
宋明真理智尚存,她告訴自己,需要冷靜下來,否則她怕自己會勒死宋承歡,或者說出無可彌補的過頭話。
宋承歡出門之前,用怨毒的眼神恨恨地看向自己親生母親。
那眼神,讓人遍體生寒。
過了一會兒,霍嬤嬤回來,帶上門,輕聲道:“郡主放心,老奴已經把大姑娘送回去了,也請了府醫,給大姑娘上藥。”
“嬤嬤,” 宋明真眼角淚落,“這就是我的報應嗎?”
“郡主,彆這麼想。”自己奶大的孩子,自己心疼,霍嬤嬤上前安慰,“大姑娘她,隻是太小,過幾年長大了就好了。”
“三歲看老,”宋明真道,“而她,過了年都十歲了,轉眼就到說親的年齡了。難道要等嫁人,才算長大嗎?”
她絕望搖頭,“嬤嬤,這個孩子,救不了了。我想再生一個,無論男女都好。”
她甚至不求生兒子了。
生個女兒,隻要不是宋承歡這樣的,她都心滿意足了。
“我不懂,”宋明真落淚,“為什麼我一門心思好好帶她,最後卻成了這樣。而,而陸棄娘,明明是買的,撿的,東拚西湊三個毫無血緣的女兒,卻養得一個比一個好。嬤嬤,這是我搶了她帶男人的報應嗎?”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搶張鶴遙,那是不是,能換回女兒乖巧懂事貼心?
不,換不回來的,根子爛掉了。
她還得靠張鶴遙,扶她上青雲。
張鶴遙,才是她人生之中,最正確的選擇。
這個女兒——
放不下,但是現在也不想管了。
“我回頭寫信給大嫂,”宋明真聲音低沉,“讓她給承歡說一門親事,讓承歡回西北吧。在那裡,不管她鬨成什麼樣,好歹我父兄能替她撐著。在京城,我怕她把自己作死,也讓我們,前程儘毀。”
霍嬤嬤竟然沒有勸她三思,而是點頭附和道:“郡主這般安排,極為妥當。”
宋明真閉上了眼睛,內心似大火燒過,隻餘灰敗。
霍嬤嬤明明什麼都知道,知道自己和嫂子們麵和心不和,之大她們也不會真心幫自己照顧承歡。
可是她依然附和了自己的想法。
可見,霍嬤嬤對承歡,也沒什麼耐性,也不看好她了。
承歡,她的女兒,何至於到這種地步……
但是笨可以教,固執愚蠢,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郡主,說起來,自大人從河南回來,和您同房的次數就少了許多……”
年輕夫婦,之前一個月,怎麼也有十天八天夜裡要水。
可是霍嬤嬤數了數,上個月整整一個月,竟然隻要了三回水。
“是,他生出了怨懟。”宋明真道,“他怨我,在他染了疫病的時候,沒能去守著他。可是他也不想想,我們原本就是因為利益走到一起的,憑什麼要我陪他同生共死?我原本以為他明白的,沒想到,他還是記仇了。”
她意識到,隨著張鶴遙高升,他脫離鎮北王府掌控的速度越來越快。
彆人誰不怕私德有虧,為人詬病?
張鶴遙不怕,甚至他的惡劣事跡,在皇上那裡都過了明路,依然得到皇上信賴。
河南回來之後,皇上盛讚他是拚命三郎,誇他忠君愛民。
而且他還冒著生命危險,在洪水之中救了太子,日後太子登基,他隻會更加得寵。
張鶴遙麵前,是一條看得見的康莊大路。
最難得的是,即使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張鶴遙卻能不驕不躁,行事反而更加謹慎沉穩,讓人刮目相看。
“從回京到現在,他變了很多。”宋明真喃喃地道,“他好像,越來越像個好人了。”
為國為民,不計得失,甚至敢豁出性命,和那麼龐大的利益集團對峙。
從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那郡主,您要軟下身段,哄一哄他。男人,是靠哄的。”霍嬤嬤獻計獻策。
宋明真點點頭,苦笑著道:“道理我都知道,我也耐著性子去做了,隻可惜,收效甚微。”
問就是沒事,就是她想多了,就是他太累而已。
糊弄鬼呢。
“好在大人就算忙,也回府,沒有在外麵,一切都在您眼皮子底下,知道他沒有亂七八糟的人。”霍嬤嬤安慰宋明真。
“男人想要做點亂七八糟的事情,隨時隨地發!情,”宋明真一臉嘲諷,“不過是因為他心裡惦記著陸棄娘,看不上其他人而已。”
“那漱玉——”霍嬤嬤輕聲道。
漱玉的事情,她也知道,而且當時其實是她幫宋明真出謀劃策的。
“漱玉是清白身子跟了他,他起初是多少喜歡的。”宋明真道,“不過很快就興致缺缺了。”
對女人第一次的執著,就是這麼容易被滿足。
但是滿足過後,隻餘空虛。
“他上月,一次都沒讓漱玉伺候。”宋明真自嘲地笑了,“這算是給我的尊重還是無視?”
“郡主,彆想那麼多。當務之急是調理好身體,生個孩子。等有了血脈相連的孩子之後,會不一樣的。”
霍嬤嬤其實一早就勸宋明真早點給張鶴遙生個孩子,可是宋不答應。
她大概覺得,不知道張鶴遙以後到底會如何,如果再多個孩子,她不好再改嫁。
隻可惜,張鶴遙偏偏出息。
好在現在也來得及。
“郡主,府醫一直說,您身體沒問題,但是老奴覺得,府裡的大夫,是不是不擅長此道?要不,托人尋個太醫再給您看看?”
“你覺得府醫不行?那是我從西北帶過來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宋明真從來沒有懷疑過。
“不見得是不忠心,或許能力不行。”霍嬤嬤說得含蓄。
“那你拿著我的帖子,去請太醫來。”宋明真當機立斷,“現在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