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秀學習是那種不用老師操心的全自動類型的學生。
好學,愛學,會下苦功夫鑽研著去學習,不會眼高手低,不會恃才傲物,雖然是天賦掛的,但是在讀書的時候,她卻從來都不會有因為自己已經懂了,所以輕視基礎的情況出現。
負責教她的方老師不知道多少次在辦公室裡,和自己為數不多的兩個同事感慨,“這娃娃真是天生讀書的料子。”
不論周圍的環境是否嘈雜,同班同齡的孩子在玩什麼遊戲,她的目標一直都很堅定,從不會為此分心。
就連大人都未必能夠有這樣的意誌力。
“再厲害,也就是個女娃娃,現在就是有工農兵大學,那名額也落不到她頭上去,學那麼拚命有什麼用。”
有老師嘲諷道。
當下的老師水平本來就是良莠不齊,聽見這個同事這麼說話,方老師也沒和他吵架。
他這個同事從前可是準備去大城市發展的,隻是意外來的太快,他現在隻能蝸居在這個小地方教書糊口,心裡當然是不平衡的。
另一個年紀大一點的老師安慰方老師:“碰到這樣的好苗子,咱們用心教就是了。”
儘人事,聽天命,他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左右,就惋惜學生的命運,實在是沒有必要。
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許未來會更壞,也或許,會更好也說不一定呢。
方老師對著安慰他的老師點了點頭,起碼他們還有書教,學生也還有書讀,當下也未必就是最壞的時候呢。
趙玉秀和趙玉姍這對堂姐妹每天上下學,都是形影不離的。
雖然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們感情不錯。
當然,在學校裡麵,還是趙玉姍比較受歡迎的,同學們都喜歡和活潑開朗還有點軟萌的趙玉姍在一塊玩。
“哇,這手帕是你奶奶給的啊,真好看,我沒見過呢。”
“給我摸一下行不行?”
趙玉姍有些猶豫,她很喜歡這塊小雞黃的手帕,這個月她學習進步,奶給她發了一個當做獎勵的。
因為很喜歡她沒忍住,就給帶到學校來了。
提出要求的是好朋友,趙玉姍也隻是猶豫了一下,就大方地把手帕遞了過去。
老學校的校舍都是很破舊的,外麵的地麵也沒鋪磚石,學生們玩耍也就是在地上打滾。
她們站著的位置是靠房簷的角落,地上有個水坑,裡麵全是汙泥。
趙玉秀原本在自己的位置上寫作業,忽然聽見了趙玉姍小聲抽噎的聲音。
她停下筆,抬頭看了過去。
幾個眼熟的女同學圍繞著趙玉姍,不停地安慰。
“對不起啊玉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給你拿回家洗一洗吧?”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摔倒了,你看我,自己的衣服也摔臟了。”
“玉姍,你彆哭了呀,你怪我好了,都怪我不小心,這手帕多少錢我賠給你,我回家問我爸媽要——”
趙玉姍眼淚朦朧中還不忘搖了搖頭,“你爸媽會打你的。”
好朋友的家裡情況,趙玉姍也知道一些,因為好朋友沒少和她訴苦。
對方聽見趙玉姍這話,明顯鬆了一口氣,但對著趙玉姍還是堅持剛才得說辭。
都知道了好朋友肯定會挨打,趙玉姍怎麼可能還會追究呢。
她抹了抹眼淚,這手帕她是第一次帶到學校來,自己沒舍得用一會,看到它被弄臟成那個樣子,甚至還染上了青苔的草漬,她就知道這是洗不乾淨的了。
小姑娘心疼自己的手帕,眼淚當然是忍不住的掉,卻也沒辦法全部都怪到朋友身上。
她自己當時也沒站穩,有人打鬨從她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兩人是先後摔倒的。
“不怪你,我回去自己洗。”
趙玉姍說話帶著鼻音,聽得趙玉秀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和趙玉姍道歉的那人身上。
她說謊。
趙玉秀想,她看到她笑了。
不是用臉,對方的眼睛在笑,惡意的,得逞後的笑。
真是奇怪,趙玉秀在想,為什麼這些作惡的人總是認為自己不會被人看出來呢?
而她自己好像也挺奇怪的,為什麼總是那麼精準的感受到這些“惡意”。
“你乾什麼?”
下課的時候,趙玉姍拿著手帕去學校的井邊去洗手帕,那個借口摔到了腿不方便走的人,在趙玉姍走了之後,立刻和旁邊的人說說笑笑起來,直到趙玉秀冷著一張寡淡的臉,走到她的跟前。
趙玉秀也想要問對方乾什麼。
他們家裡幾個姐妹,七妹是最好哄的那個,無害又純良,這樣好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呢?
莫名其妙的惡意,絲毫不曾收斂。
“你三天前帶到學校的那個飯盒,還有那一塊錢——”
趙玉秀不緊不慢地說著,她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因為一旦稍微鬆散心神,她就會因為過於敏銳的觀察力發現一些自己並不好奇的事情。
就像是她發現了這個人偷了自己父母的錢一樣。
果然,不等她這一句話說完,對方就變了臉色,然後急匆匆地拉著她到外麵去。
“你彆瞎說!”
怎麼會被趙玉秀看見!她知道了什麼!她會告訴老師嗎?老師會通知家長嗎?
一係列糟糕的連鎖反應,讓對方徹底沒了幸災樂禍的心思。
趙玉秀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對方就已經方寸大亂。
趙玉姍洗完手帕回來的時候,已經要上課了。
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發現了一張小紙條。
打開,是剛才弄臟她手帕的朋友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得道歉小紙條。
趙玉姍看著紙條上懇切的內容,不解,但是剛才因為心不乾淨手帕而難受的心情也稍稍平複了一點。
看,她不是故意的呀。
或許自己回去用肥皂認真一點點去洗,還能洗乾淨呢。
自己一個人在水邊洗手帕的時候,趙玉姍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對方可能是故意的。
但是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朋友的。
現在來看,朋友當然還是朋友,所以這件事,真的隻是一個意外而已。